郭嘉沒有驚訝。他很平靜地答:“你拿下我,今天會更快;放過我,明天會更穩(wěn)?!?/p>
曹操盯著他,目光里有一線不容易看見的寒,也有一線不愿承認的熱。
半晌,他忽然抬頭,對著夜色又低低吼了一聲。這一聲更短,更冷,像把牙關(guān)從心里掐了一下。他回身就走。
“主公。”郭嘉在背后叫了一聲。
曹操停住。
“狼若入境,我會讓他砸一扇門?!?/p>
“哪扇?”
“我心里的?!惫伟咽职丛谛乜冢霸议_了,‘快’能進;砸不開,我把它自己拆了?!?/p>
曹操沒有回頭。他只舉了舉手,像把這句話壓在了夜里。
門外的風(fēng)貼著墻根走,走得很慢。郭嘉坐回去,把棋盒扣上,扣聲極輕,卻像在許都的心上落了一枚印。
他舌尖嘗到一口熟悉的“溫”,空得很。他知道,今日的“信任崩潰”被硬生生接住了,但接住的不是“術(shù)”,也不是“法”,是那一口怒,是那四個字——“王師不擾民”——被再次正過來時,紙背下壓著的那層“麻”。
他在心里給“子明守則”添了第八條:麻足,刀線不裂。他沒有寫出去,只把它記在了自己的掌紋里。
——
最后一更前,廟橋心又安靜下來。
粥棚洗鍋,照影柜滅燈,問名亭收椅。兩名巡夜的兵在木牌前停了一下,把“緩”牌翻到“坐”的一面。坐著,才不亂。坐穩(wěn),再走。
遠處,黃河風(fēng)捋過夜色,像巨獸在黑里緩緩換氣。那不是怒,也不是怯,是一種被按住的力。
郭嘉躺下時,胸口那一口氣才緩緩落定。
他知道,明天會更難。陳二的“快”還在路上,辛氏的“柜”還沒倒完,假印還會再來。
可底線還掛在廟前,指印淺,卻沉。
他笑了一下,把笑壓回去。
孤獨的棋手,仍在棋局里,把每一口怒與每一寸信,縫進“名”的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