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shuō)

第94章 遷都之議，圖窮匕見（第5頁(yè)）

“好圖。”郭嘉站在案前，聲音平淡，“此圖所示，北出至華陰，再折東入新豐，確可避賊。只可惜，路的盡頭不在許?！?/p>

那人眼里閃過(guò)一絲狠。他執(zhí)意前伸，手指壓到匕尖的位置。匕尖再薄，仍有一絲冰。

我看見他手背上的筋動(dòng)了一下。他要發(fā)力。他發(fā)力的那一瞬，夏侯惇的斧背已經(jīng)輕輕搭在他腕上。搭，不是砸。搭上去，他的力就泄了一半。

我順勢(shì)把扇面一合，合在他掌心。他的掌心被扇骨撐開，匕反而貼在紙里，出不來(lái)。典韋沒有動(dòng)。他把鏈球用腳尖撥了撥，鏈輕輕一響。那響像一聲嘆。

那人露出一絲絕望的笑。他不再爭(zhēng)。他忽然抬頭，對(duì)案前的青年看了一眼。那一眼里，有一種說(shuō)不清的東西。他像在問：你為何不逃？你為何不走我畫的路？你為何要背著整座城？

青年也看著他。看了一息，他輕輕搖頭。他的眼里沒有怒，只有一種不肯的靜：不肯臟，不肯亂，不肯用謊言換出路。他的手落在圖上，按住“許”。按得很輕，卻像把山按住一角。

“送下去?！避鲝馈?/p>

“且慢?！惫翁?，指在圖角的油布上一點(diǎn)，“把這層皮揭了?！?/p>

我用扇骨挑開油布，牛皮卷起，匕露出全形。匕背刻著一行極小的刻痕：半個(gè)“鄴”字與半個(gè)“印”。兩半拼在一起，才是“鄴印”。這把匕，既是殺人的刀，也是投名狀。投給誰(shuí)，毋須問。

荀彧的袖口收緊了一線。他沒有看匕。他看郭嘉。郭嘉笑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第二道‘喉’動(dòng)了。”他抬目，望向廊下那塊曾經(jīng)藏鹽的木魚。木魚靜靜的，背面的白我已經(jīng)刮去。它如一只沒有舌的口，再也吐不出偏音。偏音不出，它會(huì)憋死自己。

“奉孝，遷都之詔何時(shí)出？”荀彧問。

“明日黃昏前，先以‘行在’之名出敕，令許縣臨時(shí)承天。”郭嘉答，“再下一道軍令：凡沿線渡口、倉(cāng)廩、關(guān)卡，只認(rèn)赭印。舊印不作數(shù)?？掌眱蓮?，留待明日用?！?/p>

“何用？”夏侯惇問。

“替人‘贖命’?！惫蔚翱傆腥四弥掌眮?lái)。他以為他在贖自己的命，其實(shí)他在贖他背后那只手的命。手一露，便可斬。”

典韋摸了摸下巴：“你這刀，不見血?！?/p>

“見‘法’?！惫蔚溃胺ㄊ堑?，留給明日。”

——

黃昏將至，天光沉下。

城北的殺聲漸漸散去，敗旗被風(fēng)吹得貼在墻上，像是墻上的陰影。

斷壁前的人群也稀了。粥棚卻還在，一瓢瓢遞出去，姜香溫溫地掛在風(fēng)里。

郭嘉走到那塊刻“安”的青磚前，蹲下，用指腹把那一筆收尾的位置按了一按。按過(guò)之后，他起身。

“走吧?！彼麑?duì)夏侯惇與張遼道，“去堵第三口‘喉’?！?/p>

“第三口在何處？”張遼問。

“在鐘?！惫慰聪蜻h(yuǎn)處的舊鐘樓，“舊鐘不響多時(shí)，今日該響一次。讓它響在我們手里?！?/p>

荀彧整理袖口，跟上。“遷都之詔我來(lái)謄清，夜里成文，明日曉發(fā)。”

“記一筆?！惫蝹?cè)頭，“詔里只寫‘安民’與‘行在’，不寫‘伐’與‘復(fù)’。‘伐’與‘復(fù)’寫在刀上，交給我們?！?/p>

“明白。”荀彧微笑，“朝，先安后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