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門不動,鎖不響,也不許響。”
“諾?!?/p>
“衛(wèi)崢?!?/p>
“在?!?/p>
“賬開三處,夜里不收。誰來問,先端燈。”
“諾?!?/p>
安排完,他拍了拍郭嘉的肩,指尖的力道不輕不重:“你去睡一盞茶的工夫?!?/p>
“稍?!惫涡?,想起天子贈字,點頭,“稍?!?/p>
——
夜更深,許都的燈像星。焦尾覆絹,無弦之處透出一絲木香。郭嘉回到小院,靠在榻邊,合眼。他剛要入睡,門外輕響三下。鴆掠入,拱手:“兩事?!?/p>
“說?!?/p>
“一,太學西廊那名簿吏,已自投燈下,交出油房縫中之紙。紙非血書,是賬單。賬單所涉,市署里一名小吏,姓祁。祁某三個月前與北驛棚來往,疑為袁氏探路耳目。已在燈下自寫‘愿’,求赦。二,洛陽舊部中一名琴者,今夜在城外驛站奏《折角》。曲只五弦,缺角之聲?!?/p>
郭嘉睜開眼,瞳仁里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接到了?!?/p>
“須拿嗎?”
“不拿?!惫螕u頭,“他彈‘折角’,是在告我:第三日要來拿‘角’。他若入城,先請他去太學看燈。燈下,弦自己會接?!?/p>
“諾?!兵c退。
郭嘉靠回去,胸口那只手像靈敏的獸,探了探,確認燈仍亮著,便蜷伏下來。他在睡與醒之間,聽見遠遠的角聲,像有人在邊城練兵。角聲里,他把一句話慢慢放在心上——
“許都為鼎,國都為陣;燈為旗,禮為蓋,錢為湯,兵為勺。天子為引,百姓為息。息順,鼎不翻?!?/p>
他笑著沉入短短的一段黑暗。黑暗沒有味道,只有溫度。他覺得自己像一根釘,釘在這口鼎的邊上。釘不需要美,只有一個使命:不讓蓋歪。
——
拂曉之前,城北起白。太學第三盞燈還沒等晨風,就先穩(wěn)穩(wěn)亮了。
北門外的“祈雨”棚收了半邊,棚里那個昨夜抱燈的人把燈抱得更緊了一些,像抱著一個決定。太倉西角的小鎖一整夜沒響,惡來的背影像一堵墻。
尚書臺四席前,第一縷晨風把“謙沖”兩字吹得直直的,坐在下面的人背也跟著直了一寸。
郭嘉醒時,天色還淺。他起身,小心地給焦尾覆上的薄絹拂了一下灰。
然后,他把少下的那根弦從袖中取出來,在燈下照了照,未接回,只在弦上系了一枚小小的銅片——“愿”。
“第三日。”他對著滿屋的安靜輕輕說,“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