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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攻心之計，張遼的動搖（第2頁）

郭嘉不急，他換了一個角度：“你和高順，都是良將。不同在心。高順心如砧，刀來刀往，砧不動。他適合守他的陣。他的忠是一整塊的鐵，不彎不折。你不同。你的忠里有思，有擇，有對‘值得’的堅持。這不是錯。良將之忠，本就應(yīng)當(dāng)兼顧社稷與名器，而非一人的喜怒?！?/p>

他回頭望了一眼右側(cè)。

高順仍閉口。那沉靜像給這番話落了重石。

張遼道：“若我問你：用你的主，能給我什么？”

“給你一個不會讓你浪費(fèi)刃的戰(zhàn)場?！惫蔚溃敖o你一個能讓你夜里不必自問‘今日之殺，值不值’的答案。給你一個‘刀在’與‘人活’都能并立的朝綱。給你一個把‘忠’放在天下而非一人腰間的承諾?！?/p>

“你憑什么說曹公能？”

“他能受諫。他能忍辱。他能把不合己意的強(qiáng)者，也用到對的地方?！惫蔚难凵褡兊煤苤?，“你最怕的，不是輸；你最怕的是被愚。曹公會輸，但不會愚。他能敗在宛城，他也能以敗修律，以敗整軍。你要的是這樣的主?！?/p>

張遼嘴角動了動?！澳阍诹R呂將軍？”

“不?！惫螕u頭，“我在替你承認(rèn)一個事實(shí)：呂布是猛將中的王，非君主中的王。猛將之王給你的是刀尖上的快意，君主之王給你的是長久之功。你隨了前者，你的刀鋒會更亮；你隨了后者，你的刀鋒會更久。亮與久，如何選，不用我教你?！?/p>

坐在火后的人，影子在墻上動。那影子像被慢慢削薄。張遼的眼瞼垂了下，又抬起來。

郭嘉忽而把燈芯挑暗，讓地牢退回半黑。他的聲音也低下去：“還有一件事，我告訴你，不為勸你，只為你心里那把尺?！?/p>

“說?！?/p>

“高順?！惫蔚溃拔也粍?，因?yàn)樗麩o須。一個陣的根，不會移。移了，整陣歪。他的忠是陣法的中軍旗，你拔不得。我若硬拔，是污這面旗。我敬他，所以不勸?！?/p>

右邊的人沒有動，但空氣里像有一股更冷的鐵意浮起，旋即又落下。

“我勸你，是因?yàn)槟悴皇瞧臁Ｄ闶堑??！?/p>

郭嘉道，“刀要用。不用，就銹。用錯了，就彎。你若繼續(xù)把自己釘在一張已經(jīng)撕裂的旗上，你的刃不會再沾應(yīng)沾的血。你會為‘義’而戰(zhàn)，你也會因‘愚忠’而戰(zhàn)。愚忠，是對自己才能最大的背叛。”

張遼的牙關(guān)合了一下，發(fā)出很輕的一聲。

郭嘉像沒聽見。他后退半步，把燈重新?lián)芰??；鸸獍褍扇说拿婵自俣仁栈厍逦氖澜纭?/p>

“你恨我可以?！彼f，“你恨這場水。你恨這場算。我今日來，只為三問?！?/p>

“問?！?/p>

“一問：你在忠誰？忠呂布，還是忠你心里的‘良將之道’？”

張遼的指節(jié)一緊。

“二問：你要什么？要一時之名，還是要一世之功？”

張遼的唇角微顫。

“三問：你怕什么？怕背叛舊主的罵名，還是怕此生再無‘值’可守？”

張遼沒有回答。他的喉結(jié)緩慢地上下了一次。燈火在他眼里化為一粒小而狠的光。

郭嘉沉默片刻，像是給他時間，然后道：“我知道你此刻的每一個答案，都不該在此刻說出口。武夫的心，不該在別人燈下打開。這是我對你的敬。我只再說一件事，還是那把尺?！?/p>

他抬指，點(diǎn)了點(diǎn)那盞燈，又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的心口：“明主難遇。良將亦然。良將遇明主，方能不負(fù)此生。你在此處坐三日。我三日后再來。到時若無答案，我也不再來，我會替你寫一封家書，送你歸并州?！?/p>

張遼低頭。他懷里像有一只遠(yuǎn)道而來的獸，從胸腔里走過。它在鐵與肉之間挑揀路，最后停在肩胛骨下，沉沉伏下。他輕輕吸氣，覺得那只獸吐出的氣，有舊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