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嗎?”
“痛?!彼f,“可以忍?!?/p>
“痛感會提醒你活著。”他淡淡道,“活著,才配做刀。”
他轉(zhuǎn)身,從石臺上取下一個小匣。匣里有一枚黑色的薄片,是以鐵砂與藥灰混合制成的“影紋片”。
他把薄片貼在鴆的腕內(nèi),點了一滴燈油,用火烤到薄片略軟,然后用兩指按住。薄片里的黑線緩緩滲入皮下,像水墨被風吹開。
“這是什么?”她低頭看內(nèi)腕,皮膚上浮起一個細小的黑渦,像沒完沒了的眼睛。
“印?!彼f,“告訴你自己,你是誰?!?/p>
她看了很久,像是在和那個細小的黑渦說話。忽然她抬起手,輕聲說了句:“我叫鴆?!?/p>
郭嘉點頭。第一步,完成。
他抬頭,示意兩名校尉過來。地面上抬來三個黑布袋,袋里有人,嘴被布塞著,手腕用麻繩纏成死結(jié)。布袋放在地上,輕輕滾了一下,有人嗚咽。鴆的目光沒有躲。
“這三人?!惫握f,“是昨夜放火的頭目。一個是陶謙舊部的耳目,一個是黃巾余孽的頭,另一個,既非彼亦非此,卻把兩邊都賣過。”
他把三人袋口解開,揚手示意拔去木塞。那三人一邊咳一邊罵,言語難聽。鴆看著他們,她的眼把他們一寸寸量完,像匠人量要下刀的木料。
“規(guī)矩之外,還需要一個禮。”郭嘉說,“為‘閣’立威的禮?!?/p>
他從案上取過一只砂罐,罐口封了紙符。
他撕去紙符,一陣苦香立刻涌滿室內(nèi),嗆得人鼻腔發(fā)酸。那香味駐得很快,像野草灼燒后的味道。鴆不咳,她只是很輕地吸了吸,喉結(jié)在極小的幅度里起伏。
“此香叫‘百草骨’?!惫屋p聲,“聞之不死,五感倒轉(zhuǎn)。強者會更強,弱者會更弱。強者能把眼前的恨看得更清,弱者只會被自己心里的幻嚼碎?!?/p>
三人先是大喘,然后就亂了。
那陶謙舊部的耳目開始痛哭,說家里還有老母與兩個小兒,愿以家資換命。黃巾頭子吐唾沫,罵他們都是狗,罵朝廷也罵天下。第三個沉默,眼睛來回轉(zhuǎn),像在找風口。
“殺哪個?”郭嘉問。
“都殺?”鴆平平地說。
“若都殺,閣就只剩刀。”他說,“刀不是唯一的回答。我們需要別的回答。”
鴆把短刀抽出來,刀身被燈照了一照,亮了一寸。她走向中間那個沉默的,蹲下。那人的眼睛在她臉上、刀上來回轉(zhuǎn),最后定在她的眼上。她伸手,在那人頸側(cè)按了一下,指尖很穩(wěn)。那人頸動脈跳得快。
“他心跳快。”她說。
“是怕?”
“不是怕。”她搖頭,“他在算?!?/p>
“算什么?”
“誰會救他?!彼穑八X得自己能活,是因為有人要他活?!?/p>
她又轉(zhuǎn)向黃巾頭子。那人罵得更狠,唾沫星子四濺,脖子上青筋暴起?!八R得像他不怕?!彼f,“但他眼里沒火?!?/p>
“那第一個?”郭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