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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天子東歸，天下之餌（第3頁）

曹操瞇起眼。燭火映在他眼角的細紋里，像一朵被風吹皺的火。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笑意淡淡，卻帶著那種遇到好對手才興起的鋒利：“奉孝所言，正合我意?！彼D一頓，語調(diào)忽然一轉，“只是，你們都只談了‘如何做’，無人談‘代價’。迎天子，是一生一死之關。若不得其法，我們將被這張網(wǎng)反纏。你們可備下不死之解？”

程昱、荀彧齊聲：“請公示下限?！?/p>

曹操道：“我只要一條：許下不可亂。若一亂，軍心散、民心散、財用散。此舉便是空中樓閣。如何保許下不亂？”

郭嘉把手按在羅盤上，指尖溫熱透過冷金的紋理，像把夜里的一陣風摁?。骸霸S下不亂，靠三釘釘住。第一釘，軍。虎豹騎與北地強弓，晝夜更番，外守城門，內(nèi)守司倉。第二釘，財。散糧、撫恤、修城，先出庫銀，不候朝廷撥給。讓百姓眼里先見實惠。第三釘，信。簡明的律令，明白的賞罰，十日內(nèi)出兩道新令——‘市不二價’、‘兵不擾民’。違者軍法，從嚴。”

荀彧低聲道：“‘市不二價’，平心聲；‘兵不擾民’，安基址。善?！?/p>

程昱扭頭望他：“兩道新令，你來起草。要寫得讓屠夫識字，也聽得懂。”

荀彧笑：“這一句，仲德該對我說三年了?！?/p>

笑意在廳內(nèi)掠過，又迅速沉下。夜更深，風鼓窗格，像一匹看不見的馬從門外疾馳而過。

“還有最后一件。”郭嘉抬頭，目光透過地圖、燭焰與眾人的影子，看向更遠的黑。他的聲音更低，低到像在與某個只在他耳畔出現(xiàn)的存在說話，“天子不僅是‘餌’，也是‘肉’。世人皆把他當燈，我們卻要把他當一道無上珍饈。此肉，若被袁氏吃了，冀州便有了絕對之名分；若被劉表吃了，荊楚之地的水草將化作文氣，糾纏十年；若被孫氏吃了，江東火勢會從水上燒到陸地。唯有我們吃下，才不會被骨頭卡喉?！?/p>

他笑了。笑意清冷：“這哪里是天子，分明是一塊足以讓天下所有豺狼都為之瘋狂的……龍肉?！?/p>

夏侯惇“嘿”的一聲，猛地站起：“我這就點兵！”

“坐下?！辈懿偬Я颂郑安皇谴蛘l的仗，是護誰的路?！?/p>

夏侯惇怔了一下，重新坐下，悶聲道：“護路，也得刀在手?！?/p>

“會有刀?！辈懿偻蚬危暗对谡l手里？”

郭嘉輕輕敲了敲羅盤：“在‘鴆’手里?！?/p>

大廳的火光像被人無聲地挑了一下。鴆，這個只在暗處被低聲提及的名字，在幾個人的心眼里亮起。那是郭嘉自兗州起就在暗中織成的一張網(wǎng)，細而狠，常人不見，卻在關鍵時刻牽住人的腳踝。

“沿黃諸渡口，”郭嘉道，“暗紋已布。我們不去吼，也不去叫。只做三件小事：一是摸清渡口的值守與更替，二是買下三支渡船商隊，三是收幾個能在水底換氣的‘魚’。其他的，等有人把急書抱來，我們再送他一程，去河底睡覺?！?/p>

程昱笑得更深了：“奉孝，你這‘小事’，是把別人的消息全丟進水里?！?/p>

“天下大事，總要靠無聲的‘小事’來成?！惫伟蚜_盤收起，袖中一扣，銅盤與布帛貼在一起，發(fā)出一聲極輕的響。

曹操盯了他一會兒，忽然側過身去，給荀彧和程昱一個眼色：“這一番，且記下。文若立禮，仲德立禁，元讓護城。奉孝……”

郭嘉應：“在?！?/p>

“你來定路、定鉤、定手?！辈懿傥⑿Γσ饫镉锌?、也有寒，“我只要結果。”

“諾?！惫蔚皖^。

燭火在此刻猛然一炸，迸出一簇小小的花。風不知從哪里漏進來，吹動桌角的地圖，豫州那片顏色掀起一個小弧。眾人一致用手按住。那一瞬間，他們像按住了這片大地不安分的脈搏。

“散?！辈懿僖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