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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天時地利，大河為弓（第5頁）

井沿的濕光在最后一絲霞里閃了一下，像一只終于合上的眼。鼓臺里，郭嘉把羅盤擱回案角，掌心覆在盤背，靜了半息。

他不是在看“策”，他在聽自己的心跳。跳穩(wěn)，才不貪。

荀彧進(jìn)，遞來各處回報：“敵退，未追。外營設(shè)三重警，陳宮加派夜探兩隊?！?/p>

“他會以為自己‘逃出網(wǎng)眼’，便要找更‘開闊’的地方?！惫涡Α?/p>

“開闊，才好渴。開闊，才好射?！彼а?，“夏侯將軍那邊，仍舊‘怕’，仍舊遠(yuǎn)遠(yuǎn)地鼓一陣、罵兩句就走。許將軍，夜里讓城河兩側(cè)的梁木預(yù)置到位；灰再篩一回，別糊了；豆糠換新?！钜o，閘匠的手，別抖?！?/p>

“喏！”許褚甕聲甕氣，轉(zhuǎn)身疾去。

曹操留步：“奉孝，今日之局——險?！?/p>

“險，是讓他記住?！惫翁谷唬拔覀儾皇彰?，只收‘習(xí)慣’。明日，他就會帶著今天的腳法、今天的退法，去找一條他以為‘更好退’的路。那條路——在河上。河寬，路直，風(fēng)快，他會以為快進(jìn)快出；我們再以河為弓，拉第二弦?！?/p>

曹操不語，忽然笑了笑：“你這只手，拉弦不見人，發(fā)箭不見羽，惟有‘落點’見真?！?/p>

郭嘉長出一口氣，笑意淺：“主公，明日，請你看落點?！?/p>

——

夜。營外風(fēng)越發(fā)穩(wěn)。

陳宮在燈下把今日的敗記成數(shù)條：“一，井不近；二，地不活；三，弩不疾，必有‘拍點’；四，水不淹，乃穿膽?！魅詹蝗刖惶せ?，避拍點，以騎圍擊其城外‘弓背’?！彼麑懙酱颂帲P鋒頓了一頓，又添一句：“若弓背另有弦，擇‘最淺’之處過。并備長楯與袋沙?！?/p>

他合卷出帳。

夜里的河有一股淡淡的腥甜，像剛被人摸過的琴弦。

赤兔在陰影里打了個響鼻。呂布站在柵外，望向城的方向，牙關(guān)輕輕一噙：“明日，再吃一口?！?/p>

——

更深。城中小閘旁，老閘匠抬著油燈，把一行銅鉚依次抹凈。

燈火在銅上跳了一下，像在眨眼。少年徒弟低聲問：“師父，這么看緊，是怕漏水？”

“不是。”老閘匠笑，“是怕手抖?！?/p>

“手抖？”少年不解。

“手一抖，弓就走了弦?！崩祥l匠抬頭，瞥見鼓臺那邊一道瘦影掠過，“那位軍師的弦，拉得穩(wěn)?！?/p>

少年“哦”了一聲，忽然覺得夜風(fēng)也穩(wěn)，穩(wěn)得像一根看不見的線，牽著整座城的呼吸。

——

天將破。北門外，河灣的霧正從水面升起，慢慢鋪成一條白色的道。道的盡頭，是一彎看不見的弓背。

郭嘉立在城頭，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袖口里指腹按了按。他在心里對自己說：天時，地利，既在；人和，在對面。今日‘短矢’，明日‘長箭’。

他輕聲吐出兩個字，像對著大河點頭：“請君?！?/p>

風(fēng)，正好。

河，正好。

弓，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