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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破而后立，許都為“生門”（第3頁）

“他會盯?！惫蔚?，“盯得好，我們少出錯?！?/p>

曹操看著他，忽而一笑，“奉孝，今日你讓‘破’變得像‘禮’，讓‘立’變得像‘醫(yī)’?！?/p>

“破，是為了活。立，是為了久?！惫无D(zhuǎn)頭看向南方，“明夜再測八燈。若南位再起兩度，‘生門’就不是口說，是真有了氣?！?/p>

“還有一件。”曹操想起什么，“司隸從東城帶來一封檄，說冀州有人言我‘棄宗廟、劫天子、詐立許都’?！?/p>

鴆目光一冷，繡刀柄露出一線光。郭嘉卻只是笑，“謠言需要冬風，我們就讓夏雨先落。愿墻的‘愿’，粥棚的‘香’，井里的‘水’，會替我們寫信。至于冀州——”

他抬手，把燈沿輕扣了一下，火苗直起半寸，又安穩(wěn)下來。他看著那一寸火，“我會答。不是明天，也不是今天。讓他們先以為我們沒空?！彼偷脱a了一句，“給他們一口‘有毒的肉’?！?/p>

曹操盯著他一瞬，忽地笑出聲，“又要口舌殺人？”

郭嘉搖頭，“是讓他自己咬到自己的牙?！彼麤]有說得太透。他知道那封信該寫在什么時候，也知道該讓誰傳。他甚至已經(jīng)在心里寫好了首句，但他把那句扔回心里，蓋上蓋。時辰未到，言不可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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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里，許田方向先遣抵達。夜霧低，星稀薄。匠作在舊圍邊點起四盞燈，火苗靜直，像站立的士兵。禮吏復測，角度皆在二十五以下。潁水橋西，風較大，火仍穩(wěn)。扶溝土阜，土香里帶著潮，像剛翻過的田坷拉。兵卒在河岸邊挖出一處舊井，井底的水清得發(fā)亮，取上來，光照之下不見鐵屑，只有幾絲碎葉的影子。

郭嘉收到夜報，簡單寫了兩個字：“可活?！彼堰@兩個字夾進《診斷書》的末頁。又添一行：“附：許為‘生門’初證，燈四直，水不腥，土香甜?！?/p>

他放下筆，閉目靠在柱邊。觀星卷軸在他心里緩緩翻過，星象在心海暗暗流。洛陽那條哭泣的老龍仍臥在焦土下，哀聲未絕，但潁汝之間另一處地方，有一口很小很小的呼吸孔，像一只剛出生的小獸在草叢里打了個噴嚏。他聽見了那一聲極輕的“哧”，忽然笑了笑。

“睡吧?！兵c在旁，替他掖好斗篷角。

“不能睡?！彼犙郏可?，“明日還要寫‘告文’。禮官那邊，我來擬。首句要寫：‘敬告先帝先后，洛陽為焦，以許為養(yǎng)，非移宗廟之心，乃護宗廟之火?！?/p>

“你把每一筆，都當針?！兵c道。

“針要穩(wěn)?！彼吐?，“不然扎疼了人，便不肯再扎第二次。”

夜風從帛幕縫里鉆進來，繞過他們，吹到那只蓋著的小瓷罐上。郭嘉伸手，輕輕揭開，又蓋上。那線焦腥被他掐住在瓷蓋與罐沿之間，發(fā)不出聲。他在黑里看見自己將要布的“鼎”，三足穩(wěn)穩(wěn)，鼎腹空空，等著火。他也看見自己胸腔那團龍煞在遠處翻了一下身，仍疼，卻不再窒。他把手指按在燈沿上，火在他指影里輕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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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內(nèi)朝未開，許縣方向的第二封夜報已至。南位墜角再起一度，東倉仍沉，北邙略緩。楊彪看過后點了點頭，沒有再就“禮”與“所”爭執(zhí)。他只是對太常道：“禮官的‘告文’要先寫‘敬’。”

董承黎明即起，把監(jiān)祀使府的第一紙條發(fā)出：選凈地，定神主之位；擇日發(fā)榜，讓洛陽百姓知‘權(quán)祀’將在許行，供愿書置案首；禁私祭擾民，以官祭代之，香火從公。那幾行字寫得極直，像刻在石上一樣。

曹操親自檢閱先遣。虎豹騎于晨光中出城，馬鬃在風里起伏。他在路邊停了一停，看著一處粥棚前，兩個孩子端著木碗大口喝粥，熱氣把他們的眼蒸得亮。他不說話，取下盔，站了一瞬，才再上馬。

郭嘉回內(nèi)帳，鋪開《診斷書》。他在“生門”一頁下寫：“立名、立制、立心”，又在旁邊加了三行小字：立名——許都；立制——行臺、行署、六曹；立心——權(quán)祀、賑禮、軍禮。他寫得很慢，像在把一根細細的線，一針一針縫進一塊破布。他知道布還會裂，他也知道布得先被縫起來，才能再承重。

寫到末行，他停筆，輕咳兩聲，按住胸口，笑了一下。笑容很薄，卻落到了紙上，讓那四個字“許都為生門”看起來不再只是墨，而是呼吸。

外間忽傳兵卒腳步聲，司隸奉到一封急報。荀彧先接，掃一眼，眉間一挑，把它遞給郭嘉。郭嘉拆開，只看首行，便把信輕輕放下，笑意更薄更冷：“冀州使者入洛。”

“來得巧?！避鲝残Γ霸S都二字方落，他就來了?！?/p>

“讓他等?！惫伟褵粞赜挚哿艘幌?，“等我把‘禮’寫完，再去喂他一口說話的肉?！?/p>

他把信壓在《診斷書》下，提筆，繼續(xù)寫。一筆一劃，穩(wěn)得像針。筆走到“敬”字時，他的呼吸忽然也穩(wěn)了穩(wěn)。窗外風走過帛幕，燈焰輕輕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