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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天蠶之絲，金錢的味道（第5頁）

她沿著聲音尋過去，指尖撫過箱角，手背的“影紋”微微發(fā)涼。她把天蠶絲輕輕一貼，線好像自己吸住了木。

她再貼第二處，第三處。每一次，她都讓線從木紋里“鉆”過去。線在里面，像一根無形的刺。

她收手的時(shí)候，一只影從對面壁后移出來。那影很薄，像蠟燭火焰被風(fēng)按低。一個(gè)慢聲慢氣的聲音在影后說話：“小娘子手巧。手巧的，活得長?！?/p>

鴆沒有看影。她只看自己的指尖，像是在想那點(diǎn)絲是否貼得正。

“我們只想做一筆安穩(wěn)買賣?！蹦锹曇衾^續(xù)，“昨夜有刀，有香。今天呢？今天只有錢。錢只認(rèn)數(shù)?！?/p>

鴆抬眼。她的眼沒有情緒，像一口沒有風(fēng)的井，“數(shù)要先認(rèn)人。你是誰？”

對面影后的人笑了一聲，“問我是誰，便不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只問貨真不真，賬清不清?！?/p>

“那就清賬?！兵c淡淡，“昨夜一只手，今日三根絲。后日，井下會(huì)有第四根?！?/p>

影后那人沉默片刻，像在打量她到底多大，又到底有沒有在說笑。他似乎不太確定，便換了個(gè)說法，“小娘子，錢是柔的。你們的刀太硬。硬了，會(huì)折?！?/p>

“絲更柔。”鴆說，“柔的，能勒死人?！?/p>

影后那人笑聲止住。鴆不再看他。她從袖里摸出一枚薄薄的銅錢，那是郭嘉給她的“非此地”之錢，邊口刻法與兗州不同。

她走到一口箱前，箱上貼著常和行的舊印。她把銅錢夾在箱沿與墻縫之間，夾得極淺。任何一個(gè)清點(diǎn)箱子的伙計(jì)只要稍用力就能把它抖進(jìn)箱內(nèi)。

她退后一步，低聲說了一句：“你們箱里，混了貨?！?/p>

這句話像一根針，扎在那人每一塊看不見的肉上。

影后那人呼吸頓了一頓，下一瞬，他身邊的人同時(shí)動(dòng)了，幾乎是在搶。有人想把箱蓋按住，有人想把箱抬走，有人想按住鴆的手?；靵y里，有一只手伸向墻縫。那只手的指甲修得整齊，指腹很白，顯然是讀書人的手。

鴆隨意看了他一眼，又挪開。她只看箱角，像只看一處針腳是否齊整。她偷眼看見他的小動(dòng)作：他不是想搶那枚非此地的銅錢，他想確認(rèn)“混入”的不是他們自己。那一瞬的細(xì)節(jié)，被她記住了。

“今日到此?！彼昂笕兆訒r(shí)，王家祠堂空棺處再見?！?/p>

她轉(zhuǎn)身上梯。腳步很輕，像風(fēng)上的塵。對面壁后的人沒再留她。他也知道，線一旦貼上，扯就會(huì)痛?，F(xiàn)在不扯，是因?yàn)椴桓铱醋约簳?huì)被扯到哪里。

出舊庫，天已偏西。鴆在市口停了一會(huì)，買了鹽和針，又在一家賣胡椒的小攤前停住。小販?zhǔn)稚嫌杏?，油是江上的。她買了一小包，不為吃，只為記味。她沒有在攤前多看，面上像凡常買菜的繡娘。她擠在人群里，身影一晃，就被吞了。

傍晚，暗影之閣的石室里鋪開了一張新紙。

那不是地圖，是錢路的“絲圖”。郭嘉執(zhí)朱筆，荀彧執(zhí)墨筆，鴆坐在一側(cè)，手里繞著天蠶絲。紙上出現(xiàn)一個(gè)又一個(gè)小圈，一個(gè)又一個(gè)繞，最后被連成一張網(wǎng)。網(wǎng)的中央有三處空白，像中空的樹心。

“這是‘王家’，”郭嘉點(diǎn)第一處空，“這是‘常和行’。這是——”他停了一下，“‘南門驛’?！?/p>

“驛舍？”荀彧挑眉，“為什么是驛？”

“錢不是只在鋪?zhàn)永镒??！惫握f，“它晚上要睡覺。睡在驛。換枕，不是為了毒人，是為了讓線記住他的夢。”

荀彧失笑，“你還會(huì)偷夢?！?/p>

“偷夢比偷錢難?！惫我残?，“可我們要的不是錢，是方向。夢里往哪走，人就往哪走?！?/p>

他把紙角壓住，忽然又把桌上一小堆銅錢撥過來。他拿起其中一枚，在唇邊輕輕一碰。

荀彧看得出：他在“聽”金錢的味。銅味發(fā)澀，像一口井里的水石。郭嘉微微皺眉，“不是兗州鑄。葉在水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