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09章 最好的“甲方”，唯一的“知音”（第3頁）

兩紙風(fēng)味迥異，一個(gè)以“禮”為名，一個(gè)以“法”為名，合在一起卻是一張想要掀翻案幾的手。

“‘回聲井’已吃過兩遍這類話?！避鲝炎嗉埛畔?，淡淡，“今日不過換個(gè)筆?！?/p>

“刀在墻上?！辈懿俚闹副城迷诎秆?，敲出一個(gè)并不急的節(jié)拍，“墻還在?！?/p>

郭嘉看完兩紙，提筆寫了四句，交禮部：“四不之約：不收名，不授位，不奪言，不從眾。策臺(tái)留，問字在，禮官須在旁問‘安’，法官須在旁看‘稍’。凡以‘愿’套利者，先撤其票，押入燈下一日抄《小司徒職》，再于‘暗秤’前稱一次擔(dān)，輕出二成以佐賑，不入獄，不受刑。若復(fù)犯，三次之后，入‘墻’——刀不必出，墻內(nèi)禁足三日，燈下抄章三紙。”

荀攸笑：“你叫他們?nèi)プ觥疅艄ぁ??！?/p>

“讓他的手學(xué)會(huì)發(fā)抖的原因不在刀?！惫伟阉木溥f給荀彧，“禮官再添一條：‘祖在門外，勿攜入燈?！?/p>

曹操看著他，忽而不笑：“這便是你要的‘甲方’辦事——我不問過程，只扛結(jié)果。行。尚書臺(tái)，照辦?！?/p>

“諾。”荀彧領(lǐng)命。

——

黃昏，太學(xué)南墻。

“策臺(tái)”前，新添一行小字：“章不入名，名不入章?！?/p>

臺(tái)下，一位衣襟清苦的年輕人正寫到“刀在墻上，不出亦可制人”，筆鋒忽地抖了一下。他抬眼，燈旁立著一塊小木牌，牌上寫“稍”。

他深吸一口氣，慢慢落筆。寫完，他按“愿”，立起，躬身退至燈外。禮官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讀了一遍他的章，讀到“愿與風(fēng)行，禮以火緩”，燈影恰在他臉上收了半寸，像把火候調(diào)到恰好。

市署西廊，“回聲井”吃到一句刺耳的話：“女亂政，以紙惑眾。”鼓聲連回三下，每一回后都跟一個(gè)“問”。到第三個(gè)“問”，井像打了個(gè)哈欠，停了。

說這話的小吏站在井旁，耳根子紅，手心出汗。他看了看手袖，自己扯下一根線，丟進(jìn)井里——線沉了，鼓不動(dòng)了。

他怔了一息，轉(zhuǎn)身往“八風(fēng)問燈”而去，站在“愿燈”旁盯著看?？粗粗直悴欢?。待退時(shí)，他在袖里寫了三個(gè)字——“愿在心”。

太倉西角，“暗倉秤”邊一位押車漢子故意把車壓斜，想少露刻度。

沙仍沿正槽下落，紅漆露該露的一截。他咧嘴笑，拍著車檔：“秤公道，人也別藏了?！笔貍}的兵不笑，只用“愿”印在他手背輕輕蓋了一下。紅意一暈，漢子站得更直。

北門“倒鎖”處，有只細(xì)手從門縫試鎖。鎖心“嗒”的一聲不重，奔至燈下，“安”字紙簽淡了一分。許褚未拔刀，只把刀柄按得更穩(wěn)：“看見燈，就別動(dòng)?！?/p>

那只手退了，退前，塞了一卷策問半寸。封口壓“祖”。

許褚將卷抽出半寸，退回半寸，淡淡四字：“祖在門外。”門外的人停了半息，終退。

——

夜更，風(fēng)轉(zhuǎn)，燈穩(wěn)。

丞相府內(nèi)，東廊只留半盞燈。

郭嘉把今日兩卷“答章”再讀一遍，將它們與“閱風(fēng)圖”疊在一起，角對(duì)角，燈影對(duì)燈影。胸中那只手忽然攥緊，他低低咳出一絲鐵，唇角一點(diǎn)紅。

他把紅擦在袖中，袖不染。他笑，把“稍”這個(gè)字在心里按了一下。

“子奉。”曹操腳步帶著夜露，進(jìn)門不言，先看他臉色。片刻，他笑，笑里有把重?fù)?dān)扛在肩上的松，“我寫了?！?/p>

“寫了什么？”郭嘉接過他遞來的小紙，只有一個(gè)字：慢。字不美，骨有力。筆尾沒有多余的停頓，像一個(gè)打算把速度背在自己身上的人。

“甲方寫‘慢’，乙方好做事?！惫伟炎謮涸诓吲_(tái)的覆紙下，“多謝?！?/p>

“謝你才對(duì)?！辈懿僮?，端起溫水，一口飲盡，“我昨日在墻上掛刀，是給人看，也給自己看——提醒我別貪快。你說‘最好的甲方’，我想了半日，無非四件：給空，給印，給燈，給墻。我都給了；剩下的，是聽你?！?/p>

“還有一件?！惫伟寻胗⊥苹卮缭S，“給錯(cuò)的余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