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13章 暗影之眼，遍尋“金蠶”（第1頁）

——鴆視覺。

夜闌，南市的風里有姜與濕灰的味道。

影子錢柜在丁字巷口亮著兩盞不老實的燈，一盞偏黃，一盞偏白，像兩只眼睛互相提防。排隊的人把半條街踩成泥，鞋底寫著焦躁。

柜后的人笑，不露齒；笑意掛在腮邊，像一塊隨時能撕下來的面皮。

我裹著雨披，遞出一張絲票。票背的“鹽星”粗了半分，刺孔的位置卻對得很齊。

柜上少年拿著火摺子探來探去，火光在我的袖口上跳。那一點光落在我腕內(nèi)的“影紋”上，很快又被我袖影吞掉。

“十日一折?！鄙倌暾f，語氣透著剛學(xué)會狠的興奮，“銀子當天兌，夜里也兌。”

“夜里兌？”我輕聲，像問一味藥該不該加鹽。

“兌?！彼呀z票壓在算盤下，壓出“嗒”的一聲脆響，“我們不睡覺。”

我看他指節(jié)。指節(jié)處有一線紅，是被鹽堿咬過。唇角一絲笑沒上去，我把袖口往下一掩，指尖在柜沿輕輕一抹，抹下一層看不見的粉。

我把那層粉藏在指腹的薄繭里，轉(zhuǎn)身時踢了踢柜腳。柜腳空了一寸。里面是空籠子，不是錢箱。錢不在這里。錢在夜里“睡覺”的驛。

我出了隊，走進雨。雨里有鼓。鼓在北。鼓聲一近一遠，像有人在大鍋底輕輕敲著，提醒鍋里的水記得沸。

丁字巷的盡頭有一輛馬車，車篷上畫著一枚小小的“安”字，收筆極短。

這是我們的車。車夫不看我，只把韁扯了一下，韁繩有鹽的澀。我跳上車，手心里的粉落進袖里的薄袋。薄袋里已經(jīng)有三種粉：驛門灰、老倉廊木屑、票背印油殘渣。三種粉混在一起，會把錢的路給我看出來。

衛(wèi)崢說，影子的眼，不用看燈，要看灰?；依锸裁炊加?。

我把車簾掀開一條縫，看見那兩盞不老實的燈越走越遠。燈晃了一晃，好像在發(fā)愁。它不知道自己照亮了不該照的東西。它照亮了灰。

——

“遍尋‘金蠶’?！?/p>

衛(wèi)崢在地下石室的墻上點了三支紅簽。紅簽燃得極直，火頭像三枚穩(wěn)住的針。

墻上掛著一幅新畫的“金流圖”，細細的紅線織成網(wǎng)，把許縣、雍丘、濮陽、陳留、汝南、襄邑、酸棗、江陵、襄陽都縫在一起。每一個節(jié)點旁都有小注，寫著“倉”“驛”“橋”“柜”“作坊”。有三處被圈了重重的墨：南門驛、東市老倉、北渡廟橋。

郭嘉立在圖前，未坐。薄裘內(nèi)的身子很輕，輕得像一支蘸過冷水的筆。荀彧背手立在他側(cè)，目光在“橋”與“作坊”之間來回。

程昱靠在一柄未點名的軍令旁，笑意淡卻鋒在里。他們都在聽衛(wèi)崢把“遍尋”二字拆開。

“一尋‘蠶’之名?！毙l(wèi)崢指向絲票局，“‘金蠶籌’行市三日，招來的人手多，招來的心卻雜。把‘名’先收?。悍渤只I入‘王師’工所者，記名，連家口、鄉(xiāng)里一并記?！鹦Q’先是一塊牌。牌要正。”

“二尋‘蠶’之絲?！彼赶蜃鞣唬疤煨Q絲為‘安印’底紋之本，昨夜探得三處絲房，陳留一處為舊王家鋪，現(xiàn)無主；汝南兩處為世家暗股；濮陽一處已被呂軍占去。要絲，就要人?！恕隗A?！?/p>

“第三，尋‘蠶’之母?！彼c在襄邑與酸棗之間，“母種在路上，護送的是并州刀客與兩名陳氏舊吏。路線經(jīng)鹽洞，換馬不換人。若要截，需借‘王師封簽’與‘正逆之界’。”

荀彧道：“二十天。”

衛(wèi)崢頷首，“七日鎖‘名’與‘絲’，十日內(nèi)送來第一批活種。若有遺失，由我自請軍法?！?/p>

郭嘉輕咳了一聲?？?，很短。短到像一枚針落在綿上，沒有聲。他沒有叫人遞姜湯。

他看著紅線，像看著某條小河在慢慢漲。他伸手在圖上點了一個不起眼的點——“南門驛”。

“昨夜，影子柜的銀不睡覺?！彼?，“它的枕在驛。——先換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