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已經(jīng)在服?!惫握澳袢盏摹病?,正是‘引’。有引,藥才入心。”
天子點頭,目光落在燈焰里。那焰子靜靜跳了一下,像一個即將成熟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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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郭嘉回到府中,把焦尾放回案上。
他抽掉一根弦,輕輕卷起,收進袖里。無弦之策,今日起用。
他抬頭,望向窗外的天,天的藍淡得像水。胸中那根看不見的弦也隨之緩一緩。他對自己說:再快一步,龍煞就回來咬;慢半步,人心要回彈。步子要踩在“安”的上面,踩穩(wěn)了,再走。
他把“藥方”重新展平,在角上添了最后一行小字:若藥不入,換“問”。問人,問己,問城。問到舌頭發(fā)苦,心便會分辨甜。
收筆,他覺出一陣并不強烈卻很真實的疲。
靠椅閉眼那一瞬,他想起天子在粥棚前笨拙遞碗的手,想起“安”字落筆時那一點抖,又想起太學墻下,有人把“祖”移到紙外的樣子。那些微小的動作像一只只不顯眼的小釘,釘在他心里的弦上,讓弦不至于全斷。
“子奉?!遍T外有人輕輕叩門,是荀彧,“三日之期,第一日過半。”
“明日禮后?!惫伪犙郏σ夂軠\,“后日賬出。到時會有一次不大不小的反撲?!?/p>
“從哪兒來?”
“從三處?!惫翁郑赶蚩罩?,“太學西廊,北門外棚,太倉西角的小鎖。來的人未必同一撥,心是一處。”
“如何接?”
“空弦?!惫沃噶酥附刮玻白屗麄冏约簛頁?。撥出聲,便知手。”
荀彧看著焦尾,輕聲道:“這琴不只會響,還會安靜。安靜時更可怕?!?/p>
“藥方亦然?!惫蔚?,“甜言好服,苦藥才治根?!?/p>
他起身,整衣,準備出門。門檻前,他忽地停住,回頭吩咐:“鴆去太學,子烈守北門,惡來看倉。燈別滅,人別動,話別多。只問一個字:愿。”
“諾。”三處應聲。
郭嘉跨出門。陽光在門外站著,像一個耐心的朋友。
他抬手遮了遮,低聲笑了一句——這句笑聲沒給別人,只給自己:“今夜若能睡,就再好不過?!?/p>
風從廊下穿過,帶走他這句輕得快要散掉的話。
遠處孩子們在“問字燈”前大聲讀:“禮在何處——在心上!”聲音笨笨的,真。
城有了聲音,藥就開始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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