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p>
帳外忽有快馬。斥候掀簾,拜倒:“主公令:明日申時,親自先登,破南山口。”
張遼與陳宮對視。陳宮慢慢起身,接過令,目光落在“呂”字虎印上。那印是真。真得像把刀。
“回報主公?!标悓m道,“請他帶上我?!?/p>
斥候愣了一下,答“諾”。
張遼忍不?。骸败妿煛!?/p>
“第三殺,已落城?!标悓m看著他,“刀要出城,不在城里亂。若我在城里,城里只會更亂?!彼D一頓,露出一點疲憊的笑,“刀要有鞘。今夜的鞘,是我?!?/p>
——
子時,東門外。風(fēng)把城樓上的燈吹得忽明忽暗。門下暗影里,一名穿青衣的女子背靠門洞,指尖捻著一塊蠟。她把蠟按在一枚小小的銅印上,印紋淺,字勢真。她把蠟印貼在一封信的縫上,抬頭看城內(nèi)晃動的燈光,露出一個看不出喜怒的笑。她把信塞進門縫,轉(zhuǎn)身沒入風(fēng)里。
信很短:
“軍府令:明日卯刻,郡丞收城印,鹽票止兌。違令,誅?!?/p>
城門里的更卒拆開蠟,抖抖索索,喚醒了更多的人。人醒的多了,城里就更亮了一會。亮過之后,便更黑。
——
更深的夜色里,呂布披甲立在營前。赤兔打了三個響鼻,他撫了撫馬頸,眼睛望向城。城的輪廓像一塊被火烤裂的黑石。他忽然想到許多年前,他第一次在城下仰望城墻,城像一座神。他那時只想上去,為自己刻一個名字。如今他站在城外,城在他眼里只是一個問題:人信誰。
陳宮緩步來到他身側(cè)。兩人并肩,卻都不看彼此。風(fēng)吹過,吹得甲片微響,像故意壓低的嗡鳴。
“宮?!眳尾嫉吐?,“你且聽城里的人在說什么?!?/p>
“說錢,說鹽,說誰的令?!标悓m答,“明日他們會說誰先登,誰后退。后日他們會說誰負誰責(zé)。大后日他們會說,誰的信最輕。”
“那我呢?”呂布問。
“主公的信,最重。”陳宮道,“重到可以砸死人?!?/p>
呂布笑了一下。笑意不多。他握緊方天畫戟,像在握住自己的一口氣。他知道第三殺已落。他也知道,城被逼成了“無信”。他不怕人不信他,他怕的是,人不信自己。那才是郭嘉真正要的。
“明日?!眳尾嫉?,“破口?!?/p>
“明日?!标悓m道,“護令。”
兩人一齊轉(zhuǎn)身,背對城。燈火在他們身后起又滅,像一群被風(fēng)折斷了脊梁的螢。
——
許都。郭嘉輕輕把羅盤上的最后一盞燈按滅。他的指尖在銅沿上停了很久,才抽回。他沒有看誰,他只是把聲音送進夜里:“第三殺,完?!?/p>
他又低低道了一句,像把下一枚棋輕輕點在棋盤邊緣:“第四殺,等風(fēn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