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92章 黃河截殺，斬?cái)嗪谑郑ǖ?頁）

“藥行的?！蔽覜]眨眼，“昨夜泥潭漏了貨，今天要補(bǔ)，頭戶催得急。你若再慢，他會(huì)把你的馬尾剪了?！?/p>

他說“你等等”，轉(zhuǎn)身去取一把更細(xì)的銼。我舉手，趁他背過去，把那截紅繩在他腰間系了半圈，手指輕輕一扣，扣住了鐵環(huán)的一角。紅繩不起眼，起眼的是“扣”。

扣像沒扣，卻咬住了好幾絲細(xì)毛。

他回來時(shí)，我已經(jīng)把蓑衣披上，袖口往上一攏，掩住了手腕。

他看不見我的指甲根上那一抹青粉。那粉無味，遇火才顯。黑蓑的頭船若用油燈，我就能看見誰的衣袖會(huì)出“光”。

我從他身邊擦過去，像擦過一根風(fēng)里的草。他沒有回頭。我只聽見他在背后又磨了一下鐵環(huán)，發(fā)出“唧”的一聲。

那聲響讓我確認(rèn)了一件事：黑蓑要用的是“琵琶鎖”——一扇扇木板穿成，橫在河道上，鎖鏈藏在水下，板上鋪葦，表面看像一片浮蕩的蘆葦洲。

琵琶鎖一放，外人以為是灘，敢闖，就被鐵鎖纏住舟腹。黑蓑用這個(gè)來“擄貨”。今天我們要用這個(gè)來“掐喉”。

我出了空院，沿著葦蕩去窄塢。那是一條塞了朽木與舊舟材的小水道，只有黑蓑自己的窄底船能熟穿。我蹲下，把一只短小的蠟壺埋在塢口的泥里，只留一個(gè)細(xì)孔朝上。蠟里拌了松香與魚鱗粉，遇火會(huì)發(fā)綠光，不亮不滅，惱人。那不是為了滅，是為了指路。綠色的光會(huì)把“頭戶袖口上的青粉”勾出來。

做完這些，我抬頭，看見堤上有一只白鳥從霧里掠過。它只是過客。人也一樣。可是有一個(gè)人不一樣。他總能把“過”的東西變成“留下”的東西，像把風(fēng)變成一句能聽懂的話。

——

朝霧淺了一層。

北岸兩處小哨換了旗，旗色仍舊，只是風(fēng)向不同，飄起來的角更穩(wěn)。

張遼的第一股人馬融在霧縫里，幾乎看不見輪廓。

第二股小舟在葦縫里慢慢漂，粗竹搭成的短櫓劃水不出聲。第三股隨典韋，沿舊堤擺開鐵索，索頭套著石枕，像一條沉在水底的鐵蛇，等人踩它的尾。

荀彧握鈴，指尖穩(wěn)。他盯著河心的黑，聽郭嘉的“數(shù)”。

“一?！惫蔚吐?。

荀彧輕叩。鈴聲很短，像在鐵上點(diǎn)了一顆星。葦蕩里一支小舟應(yīng)聲挪位，恰好避開一塊藏鉤的木板。

再過片刻，張遼在另一側(cè)指了指，兩個(gè)兵把用油繩纏過的小木樁悄悄推入水里，木樁在水下橫開，卡住了一道窄塢的喉。

“二?！?/p>

荀彧第二次叩鈴。遠(yuǎn)處風(fēng)聲像被按住了一瞬。堤外的淺灘，突然有一串低低的“喳”聲，像竹子斷節(jié)。這是黑蓑的頭船打“叫子”。叫子的意思是：“上水?！?/p>

“來了。”郭嘉的目光往遠(yuǎn)處一挑。

最先露頭的是一葉看不出顏色的舷。它從霧里鉆出，在風(fēng)里晃了一下，接著是第二葉，第三葉。每一葉船頭都掛著一小截剪平的馬尾。

桅繩里夾著鐵片，風(fēng)過時(shí)，鐵片與繩擦，發(fā)出“喳”的聲。這些聲音連成一條隱形的線，告訴同伴哪一條水道是“熟路”。

張遼抬了抬手。葦蕩里散開的幾葉小舟一齊退半步，把自己的舷角藏進(jìn)一窩看似松散的葦梢。河心的頭船沒有察覺異樣，仍沿著自己的“叫子線”前進(jìn)。

典韋把鏈球放下，腳背扣住鏈。鏈縮了縮，貼著水面輕輕掠出一段直線。那段線，就是等會(huì)兒他要“套”的“喉”。

第一葉黑蓑船到琵琶鎖前慢了一拍。鎖板安靜地漂著，表面只是蘆葦與爛草，像一小塊自然的水洲。

黑蓑的櫓工并不怕，短櫓一翻，船首微跳，像一條白魚躍浪，正要越鎖——他不知的是，鎖下的鏈半刻前已被人換了新扣，扣上多了一段滑環(huán)?；h(huán)順著鐵鏈滑到他船腹正下方，像一條看不見的蛇，繞了一圈。

郭嘉低聲：“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