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章：“巧合”的航班與鄰座（第2頁）

他走到1b座位旁，看似隨意地將一個黑色的雙肩包塞進頭頂?shù)男欣钆?，然后自然地在她旁邊的座位坐下。兩人之間，隔著一個窄窄的扶手。

沒有眼神交流，沒有言語寒暄。他坐下后似乎就有些困倦，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將帽檐拉得更低，仿佛只想盡快進入夢鄉(xiāng)，對鄰座是誰毫不在意。

完美的陌生人狀態(tài)。

秦薇的心跳卻在他坐下的那一刻，如同被什么東西猛地攥緊，然后又瘋狂地鼓噪起來。血液奔涌的聲音甚至蓋過了引擎啟動的低沉轟鳴。她強迫自己將視線轉(zhuǎn)向舷窗外，看著地勤人員做著最后的檢查，機場的燈光在夜色中連成一片模糊的光海。

空乘過來進行安全檢查和起飛前問候，微笑著詢問是否需要飲品或毛毯。秦薇要了一杯溫水，楚然則低聲要了蘇打水，全程沒有摘下口罩，也沒有看向她這邊。

飛機開始滑行，引擎的轟鳴聲逐漸加大，淹沒了所有細微的聲響。起飛時的推背感傳來，失重感短暫地攫住身體。城市璀璨的燈火在窗外迅速縮小、拉遠，最終被濃厚綿密的云層徹底吞噬。

艙內(nèi)燈光調(diào)暗，只剩下閱讀燈和腳燈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營造出一種適合休息的靜謐氛圍。巨大的飛機穿透云層，逐漸平穩(wěn)飛行在高空。窗外是一片無盡蔓延的、墨藍色的天鵝絨般的夜空，下方是翻滾如海濤的云層，一輪清冷的彎月懸掛其間，灑下寂寥而輝煌的光輝，壯闊得令人心顫。

艙內(nèi)愈發(fā)安靜，只有空調(diào)系統(tǒng)低沉的嗡嗡聲。大部分乘客都已戴上眼罩準(zhǔn)備休息，或沉浸在自己的娛樂系統(tǒng)中?？粘嗽谕瓿傻谝惠嗭嬃戏?wù)后，也回到了前端的休息區(qū)，拉上了輕微的隔簾。

一個相對密閉、隱私度極高的空間，暫時形成了。

秦薇依然看著窗外，但全身的感官卻像被無限放大，高度集中在身旁的那個人身上。她能聽到他極其輕微均勻的呼吸聲（裝的還是真的？），能感覺到他偶爾極其細微調(diào)整坐姿時，衣料摩擦座椅發(fā)出的窸窣聲。那縷雪松混合柑橘的冷冽香氣，若有若無地縈繞過來，霸道地侵占著她的嗅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極度考驗?zāi)土鸵庵玖Φ臅崦敛┺摹?/p>

終于，楚然那邊有了動作。他似乎是無意識地輕輕動了一下，然后伸手拿過了空乘之前提供的柔軟白色毛毯，展開，動作自然地蓋在了自己腿上。毛毯很大，邊緣垂落，不經(jīng)意地，越過了座位之間那道窄窄的扶手，搭在了秦薇座位邊緣一小角，形成了一個看似無意的、微不足道的連接。

然后……

在毛毯的覆蓋之下，秦薇放在自己腿上的左手，忽然感覺到了一股溫?zé)岬摹е唤z試探性小心翼翼的觸感。

一只骨節(jié)分明、溫?zé)岣稍锏氖?，極其輕柔地、覆蓋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猛地震顫了一下，從指尖到脊椎，瞬間竄過一陣強烈的、近乎麻痹的電流。指尖變得冰涼，呼吸驟然屏住。

那只手，帶著年輕男孩特有的、蓬勃的生命力和熱度，指腹有常年練舞或握話筒留下的細微薄繭，摩擦著她細膩的皮膚，帶來一陣陣戰(zhàn)栗般的酥麻。他沒有用力握住，只是那樣覆蓋著，像一個無聲的、卻石破天驚的問候，一個跨越了所有禁忌界限的、膽大包天至極的觸碰。

風(fēng)險指數(shù)瞬間飆升到紅色臨界點！萬一空乘突然掀開簾子走過來送東西？萬一后排有乘客醒來無意中瞥見？萬一……有隱藏的攝像頭？

但與此同時，一種巨大的、幾乎令人暈眩窒息的甜蜜和渴望，如同洶涌的海嘯，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線和理智思考。在萬米高空，在這個暫時與世隔絕的、只有月光和云海見證的密閉空間里，外界的所有規(guī)則、目光、壓力似乎都暫時被拋在了下方。只剩下彼此皮膚相貼傳來的真實溫度，通過緊密相貼的掌心，瘋狂地傳遞著思念、渴望與難以言喻的悸動。

秦薇沒有抽回手。

她甚至，在經(jīng)歷了仿佛一個世紀(jì)般漫長的幾秒停頓后，極其緩慢地、極其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手指，微微彎曲，輕輕地回勾了一下他的指尖。

一個微小到極致，卻意義無比重大的回應(yīng)。一個默許，一個共犯的確認(rèn)。

楚然的手似乎瞬間僵硬了一下，隨即，一股巨大的、幾乎能灼傷人的喜悅和激動通過他驟然收緊的力道傳遞過來。他依然不敢有大動作，只是用指尖，在她的手背上，極其輕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仿佛在確認(rèn)這不是一場過于美好的夢境，又仿佛在用這種隱秘的方式，訴說著無法宣之于口的千言萬語。

毛毯之下，無人可見之處，一場隱秘的、驚心動魄的、帶著極致甜蜜與極致危險的牽手，正在上演。緊張與狂喜如同兩股交織的繩索，緊緊纏繞著彼此，也纏繞著他們的心臟。每一次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耳朵像最敏銳的雷達，高度警覺地捕捉著艙內(nèi)任何一絲可能的異響——隔簾后的細微動靜，后排乘客翻身的窸窣，甚至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過了許久，久到秦薇覺得自己的手背快要被他的體溫和薄繭燙傷、摩挲得失去知覺，久到窗外的云海似乎都變換了形狀，楚然才極低地、幾乎是用氣聲開口，聲音被引擎持續(xù)的白噪音很好地掩蓋，卻清晰地鉆入她的耳膜：“……冷嗎？”

那聲音透過口罩傳出，更顯得低沉模糊，卻帶著一種真實的、笨拙的關(guān)切。像極了學(xué)校里那個偷偷喜歡你的鄰座男生，想搭訕又找不到話題，只好從最無關(guān)緊要的問話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