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隨意一擺肩——拳便出去了。
一聲低沉的濕響,像鼓皮被重錘打穿的聲音。被點名的那人眼睛還來不及睜大,腹部已被直直貫穿;拳鋒從后背破出,衣布被頂起一朵,血霧仿佛炸成一朵猩紅色的花朵,又很快散開,滴點落在石面上。
時間仿佛停了半拍。
玲華把手抽了出來,低頭看看沾在指背上的一點紅,那人的身體在瘋狂的抽出,而玲華則像真正在自省似的輕嘆:「啊,是不是用力太過了?」她抬眼,裝作無辜,「原來你們的身體……真像紙片一樣脆啊?!?/p>
她轉回頭,對仍被影絲束住、嚇到魂飛的另外兩人淡淡一笑:「學會了嗎?威信,不是用嘴說的。」
可一邊的仁臉色慘白,幾乎要嘔出來,急切地喊:「夠了!玲華,快停下!求你救救他——!」
玲華聽見「求」字,眼神忽然冷了下來。她緩緩回頭,凝視著仁,唇角卻勾起一抹極美的笑容,笑得像一朵危險的花。
「你總是這樣,」她低聲道,「你總是替別人求,從不為我求。仁君,你可曾有哪怕一次,跪下來只為我?」
仁張了張嘴,卻什么都說不出。
「真是無趣?!沽崛A嘆了口氣,隨手把受傷的浪人丟回石地。她抬起手——一縷金色的流光自掌心涌出,像細長的溪線在空中鋪開。溫暖的金流順著他的胸口纏繞回旋,一束束細線般的光牽攏斷裂的肋骨,骨邊對合、卡入;隨后金光在血口邊緣細密縫合,肌理重新長起,鮮紅漸退成新生的粉色。
玲華轉身,摸了摸仁的拳頭,聲音輕柔而危險:「好啦,他已經(jīng)活過來了。現(xiàn)在,該你了。認真一點,不要讓我再失望。你若再像剛才那樣,我就親手把他撕碎。讓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脆弱。」
仁的手指蜷起,指甲陷進掌心。他盯著自己的拳,像盯著一個陌生人的手。他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然后他抬起來,咬牙,狠狠打了出去。
第一拳砸在對方的鎖骨上,拳頭被震得發(fā)麻。第二拳砸在胸口,肌肉下的骨像是一塊硬木,他的指節(jié)痛得發(fā)酸。第三拳、第四拳,呼吸越來越亂,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看著。」她的聲音從耳邊落下來,「看著你在做什么。別閉眼。不要逃避。」
仁喘著氣,抬眼,對上那人的眼睛。那里面是淚,是恐懼,是可憐。他的拳頭在半空里停了一瞬,然后又落下去。這一次,他咬住后槽牙,背脊繃得像弓弦。
“很好?!顾袷窃讵勝p寵物,輕輕拍了一下手「終于像樣了一點。」
他忽然覺得很羞恥。羞恥壓過手指的痛,壓過胃里翻涌的酸。他意識到一個冰冷的事實:他不是在打人,他是在她逼迫下——打了。
「夠了?!顾硢〉卣f,「夠了?!?/p>
她凝視他,似笑非笑,似乎在衡量他這句“夠了”的重量。黑霧慢慢松開,幾個人像破布一樣落在地上,蜷縮、咳嗽,死里逃生的狼狽。
她這才邁步上前,指尖抬起,托住仁的下巴。她的觸碰很輕,她的眼睛很近,近到他能看見那一圈淡淡的紫色光陰。
「真乖?!顾p輕鼓掌,眼睛亮晶晶,「看吧,你做得到。你并不軟弱,你只是還沒學會,什么叫做保護自己?!?/p>
仁的胸口忽然狠狠一抽,他抬頭:「不該用這種方式?!?/p>
她笑意一滯,隨即又彎起來:「那你教我,你用哪種方式?你用祈禱嗎?用勸說?用你那點可笑的正義感?」
她走近一步,近得仁能聞到她衣袖里的冷香,「你知道我為什么生氣嗎,仁君?不是因為他們冒犯我。我生氣,是因為他們碰了你,而你還不懂得生氣?!?/p>
她的話像水一樣把他罩住,他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了?!顾栈匾暰€,扇尖往地上一點,黑霧便松開,將三個人像垃圾一樣扔在地上。
「慶幸你們還活著吧。」她淡淡地說,「滾?!?/p>
三個人連滾帶爬地爬出門,幾乎是在地上爬行。
店里一片死靜,只有有人哆嗦著吸鼻子的細碎聲。
玲華回身,低頭看著仁。她用扇骨的背,輕輕敲了敲他的額頭:「你很難看,知道嗎?」
仁抬眼:「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