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華沒有答他,卻把視線從他身上一寸寸移開,移到旁邊的人。那目光里有一種輕輕的弧,像是在笑,又像是在磨一把看不見的刀。她打量明理兩眼,唇角慢慢挑起來。
「原來趁我不在,」她像是在隨口聊天,「你就陪別的女人出城散步?繼續(xù)啊。挺般配的嘛?!?/p>
仁急促地?fù)u頭:「不是那樣!她只是——」
「我聽夠借口了?!顾难凵褚晦D(zhuǎn),黑霧騰地卷起,像一條鬈曲的綢帶,把明理從地上托了起來。明理的腳在空中慌亂地一蹬,太刀從指間滑落,落地發(fā)出一聲鈍響。玲華一步踏出,整個身形靠近,伸手像拎一只小獸一樣,單手捏住明理的后衣領(lǐng),讓她整個人在半空里懸著。
「昨天在你們影虎我不是都已經(jīng)說過了嗎?你知道他是誰的嗎,我的王配你懂不懂是什么意思?」她問,語氣溫柔得近乎憐愛,「還是說,你壓根兒不在乎?」
明理用盡力氣穩(wěn)住呼吸,直直看著她:「我知道。也正因為知道,我必須和他說話。」
「哦?」玲華笑了,笑意像薄雪上閃出的光,「你也挺有膽量的?!?/p>
黑霧自她掌心溢出,纖細(xì)如絲,像一根根看不見的線,繞到明理的喉間,輕輕一收——不是勒死,只是提醒。提醒她,此刻的命,捏在誰手里。仁忍不住上前一步,手還沒伸出去,就看見她側(cè)過臉,眼刀子一樣掃過來。他的腳像被影子粘住,生生止住。
「你長得也不難看嘛,對于一個凡人而言,」玲華收回視線,若有所思地看著明理的臉,「莫非這是仁君喜歡的模樣?要不要我把這張臉——」
她故意沒有說完,指尖金色的甲飾輕輕掠過明理的面頰。那動作不重,連紅痕都沒有留下。但明理的肩膀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那一瞬的無力與恥辱。被人捏住命門的感覺,哪怕只是輕輕一按,足以讓一個人心里崩出一道縫。
「告訴我,仁君,」她側(cè)了側(cè)頭,像在欣賞一件陶器,「她有什么是我沒有的?我不夠美嗎?還是不夠強嗎?還是你喜歡更脆弱易碎的東西?」
「不是那樣!」仁幾乎喊出來,聲音發(fā)緊,「玲華,你什么都有!她只是——她只是害怕。她來找我,是為了影虎。她不知道你今天已經(jīng)回去,宣布結(jié)盟了。求你不要傷害她!」
玲華靜靜地看他一會兒,眼里的笑一點點沉了下去,像被不愉快的記憶蓋住?!改阌衷跒閯e人求情了,仁君?!?/p>
仁的喉頭滾了一下:「……不是,我。」
她的眼神動了一動,像有一道細(xì)小的裂紋在瞳底閃過。她沒有再逼近,黑霧在明理頸間安靜了幾息,隨后像退潮一樣悄悄散回她掌心。明理整個人一軟,跌回地上,手撐著土,拼命吸氣。玲華隨手一拂,剛才看不見的紅痕也像幻覺一樣消散,皮膚復(fù)原得像未曾被人碰過。
她彎腰,距離明理極近,聲音輕得只有這兩個人能聽見:「看在仁君的面子上,饒你一次?!顾D了頓,笑意更深,語調(diào)卻低了半寸,「下次再靠近他一步,我不介意把影虎從地圖上抹掉。聽清楚了嗎?」
明理渾身一顫,臉色慘白,唇卻咬得緊緊的。她沒有回嘴,只是極輕極輕地應(yīng)了一聲:「……是。」然后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往林外退去。
仁看著這一切,胸口像被人壓著。他想起昨夜她在他面前說「盟契」,又想起她把他整個人抱進懷里的那種溫度。他不知道哪一個是她,或者兩個都是她。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比剛才低了一點:「夠了,玲華?!?/p>
她像是這才想起他,回身走近,黑霧在腳踝周圍散成一圈溫柔的煙,指尖抬起,托住他的下巴,微微一抬。她低頭看他,眼神里既有占有,也有一種奇異的滿足,仿佛剛剛捉回了一個企圖跑出籠子的寵物。
「記住,仁君?!顾恼Z氣像風(fēng)吹進耳廓,「你只屬于我?!?/p>
仁喉頭干澀:「……星川小姐她,她也是來求我,不是……不是別的?!?/p>
「我知道?!顾α?,笑意慢,卻鋒利得像刀鋒剛出鞘,「所以我殺了那些妖,沒有殺她。你看,本宮已經(jīng)很克制了。」她退半步,像終于失了興致,目光卻被他眼角那點濕意勾住,輕輕嘆氣,「別再替別人求命。你說的每一個『求』字,都會讓本宮不悅?!?/p>
她忽然回望林外,像想起什么:「對了。你昨天說過的和影虎的『結(jié)盟』,本宮已經(jīng)在影虎城說過了——就不叫服屬國了,名義上現(xiàn)在就是結(jié)盟。」她眉梢一挑,語氣像談家常,「還有,竹內(nèi)正則和天草凜,本宮已經(jīng)從影虎接過來了。明天讓他們跟我們一起逛一逛,當(dāng)作陪你出行——也好給本宮一個安撫與彌補的機會?!?/p>
仁愣?。骸改恪呀?jīng)把他們接來了?」
「嗯,讓他們和我們一同走走,」她玩味地側(cè)頭,「你知道嗎,那個天草小女孩,她是光正人,也許能當(dāng)當(dāng)你的向?q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