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自己心口,聲音壓低:「我不是自抬身價,但在玲華身邊,這些日子是我在勸她、攔著她。我知道她有多強(qiáng),她也在努力控制自己??梢坏┧弥冶荒銈冴P(guān)在這里……你們面對的,就不再是黑曜的妖后,而是你們口中那位『破滅女神』。」
寬澤靜靜聽完,沒有露出驚訝或惱怒,只是微微垂眸,折扇輕輕敲在掌心里:「高橋殿之言,在下盡皆聽取。然則臣子有臣子的分寸,奉武田將軍之命行事,非在下所能擅改。此舉雖令殿下不快,然出于護(hù)人界之責(zé),非私怨也?!?/p>
仁盯住他,眉頭緊鎖:「守護(hù)人界?那你告訴我,什么叫‘危險’。我們剛從淺雛回來,是誰殺了禍津獸救下那座城?是玲華!如果不是她,整座城市早已不復(fù)存在,甚至光正都岌岌可危。還有我,我親手逆轉(zhuǎn)了『無間勾玉』的爆炸,把那場災(zāi)難抹掉。我們拯救了人類,而你們卻把我們當(dāng)作威脅關(guān)在這里,這叫什么護(hù)人界?」
他的聲音,胸膛起伏,目光卻依舊堅硬:「我求你放我走,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避免真正的災(zāi)難。玲華不欠人類什么,她完全可以不管不顧,可她還是選擇了出手救人。她不是你們以為的怪物?!?/p>
寬澤抬眼,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平靜:「高橋殿,你在淺雛的功勞,我們當(dāng)然都知道,天下人也都聽說過。可光有功勞,不代表就沒有隱患。這個世道的平衡,本來就很脆弱。妖后的力量太強(qiáng),人心自然會害怕;一旦人人都在惶惶不安,新的禍亂也就隨時可能出現(xiàn)。至于你和那位破滅女神之間的關(guān)系……恕我直言,對天守來說,這就是個難以掌控的變數(shù)?!?/p>
仁用力搖頭:「玲華不是禍根,她是在幫人類??!你們害怕的是力量,可我們用這力量救了你們?!?/p>
仁咬緊牙關(guān),聲音愈發(fā)急切:「寬澤,你明白的。如果你不放我走,等玲華真的來了這里……我根本不知道該怎么攔住她。我沒法保證她不會一怒之下把你們整個白銀要塞都夷為平地。到時候,那可真是誰都救不了?!?/p>
寬澤的目光沉了幾分,扇子“啪”地一聲合上,語氣仍不失恭敬,卻帶著冷硬:「高橋殿,請恕我直言,不必再說這些威脅之語。天守自知不是全然有把握能勝妖后,但我們也絕不會因恐懼而放棄原則。職責(zé)所在,再難也要扛。」
仁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焦躁,聲音沉穩(wěn)得幾乎低成咆哮:「我沒有威脅你,我只是告訴你事實。如果玲華因我遭難而失控,你覺得這是‘微薄之責(zé)’能承擔(dān)的后果嗎?」
一陣腳步聲伴著火把的光亮逼近,幾道人影出現(xiàn)在牢房外。
最前面的是個身披淺黑甲胄的中年男子,古銅色的面龐冷硬如鐵,左頰一道淡疤在火光下格外醒目。
緊隨其后,一名白面長袖的陰陽師模樣之人,衣著整潔考究,手執(zhí)折扇,神情安靜卻銳利。
再往旁邊,是個肩寬背闊的壯漢,滿臉絡(luò)腮胡,粗布戰(zhàn)袍下鼓起虬結(jié)的肌肉,一雙圓眼直勾勾瞪著仁。
最后站著的卻出乎仁意料——一個衣衫樸素的青年,藍(lán)灰布衣近乎農(nóng)民裝束,面容掩在陰影里并不起眼,唯有那雙冷厲的眼睛在火光中閃著寒光。
寬澤收起羽扇,微微一禮:「春川大人?!?/p>
春川踏前一步,火把的光映出他古銅色的面龐,目光如刀般掃過仁。
「這便是高橋仁?」他低聲開口,語氣帶著一絲審度,「比我想象中更……尋常。我還以為會是個更特別的人物。」
仁嘴角抽動,勉強(qiáng)抬起頭來,聲音帶著一絲干澀的譏諷:「看來你們天守對‘待客’的理解也很尋常。把人關(guān)在這里,就算真想表現(xiàn)有格調(diào),也全毀了。若真想避免災(zāi)禍,不如現(xiàn)在就放我走。我能去勸玲華,至少讓一切不至于鬧到不可收拾?!?/p>
春川未及開口,火光下那名衣著樸素的青年緩緩上前一步。他雙眼冷冽如寒刃,注視仁良久,才開口:「我想問你……你和她,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你為何能與破滅女神同行?」
仁眉頭一皺,呼吸略沉,聲音壓得很低:「那是個很長的故事……此刻不必細(xì)說?!?/p>
青年眼中閃過一絲譏諷,卻旋即變得冷峻:「你口中的玲華,在我族的記憶中并不是什么救贖,而是毀滅的象征?!荷窈5赖臍缰埂唬业难}幾乎盡數(shù)斷絕。唯有我的高祖父因出使在外,僥幸逃過一劫,其余家眷——無論男女老幼——盡皆葬身于那一夜的烈焰?!?/p>
仁心口一震,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他死死盯著對方樸素衣衫下那雙冷厲的眼睛,心中忽然浮現(xiàn)出玲華曾提及的名字。
「你……你是伏星氏族的后裔?」仁低聲問道,聲音沙啞。
青年緩緩點頭,神色一如既往冷峻,卻隱隱透出壓抑的憤怒:「沒錯。我名清司賢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