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8章 南原夢魘（第2頁）

黑發(fā)在晨風(fēng)中凌厲飄動，黑金織紋的振袖閃著淡淡光芒。妖后靜靜俯視，紫色的眼瞳仿佛能洞穿靈魂。

她微微偏頭，帶著不加掩飾的鄙夷，俯視著這群被自己所困的村民。四郎能感受到一股隱約幽香襲來，宛如夜間盛放的花朵，混合著暴風(fēng)雨將臨前的清新氣息；若非此刻他被恐懼所吞噬，這芬芳或許令人沉醉。

「村長哲也，」她再度開口，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不耐與威脅，「本宮只問你一次，近日可有陌生旅人經(jīng)過此地？特別是一群云游齋官，他們可能帶著一名身著黑曜打扮、形容氣質(zhì)不凡的男子?！?/p>

四郎掙扎著喘息，視線慌亂地朝哲也看去。村長被困在另一根較粗的影絲中動彈不得，此刻面色慘白如紙，嘴唇微微顫動，似乎隨時可能昏厥。

「齋、齋官，大人……？」哲也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我、我們只是貧窮的農(nóng)村，很少有齋官或貴族男子會經(jīng)過這里……」他話語未完，便因胸口被勒緊而劇烈咳嗽起來，「我發(fā)誓……我們真的不曾見過這樣的旅人。」

玲華的眼神銳利如刀，村莊周圍的光線愈發(fā)黯淡，她腳下的影絲因不耐而開始微微顫動?！负煤没叵胍幌拢踩?，」她冷然低語，「本宮此刻沒有耐心聽謊言。這群齋官可能帶著一名受困的男子，如果他們經(jīng)過這里，你最好現(xiàn)在就記起來?！?/p>

「被束縛的男人？」這幾個字回蕩在四郎腦中，但他確信自己不曾見過那般景象。帶著俘虜?shù)凝S官？還有一個身穿黑袍的貴族男子？若真有這樣的隊伍經(jīng)過南原村，早就被人傳得沸沸揚揚了。他們這偏僻的農(nóng)村，平日連個過路的旅人都少見得很，別說是這種特殊的人物。

哲也盡管疼痛難忍，仍拼命點頭：「我說的都是真的啊，大人！」他的聲音幾近哀求：「最近只有一名不尋常人士路過，就是上周的仁志法師，他是去山間神社的，當(dāng)日來去匆匆。而且、而且今早就只來了一個貨郎——」話未說完，他便因影子的束縛加劇而臉色驟變，眼睛瞪大，無法再開口。

妖后喉嚨深處傳來一聲低吼，壓抑著強(qiáng)烈的不滿。四郎后頸的寒毛直豎，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冰冷，越來越晦暗，似乎在回應(yīng)妖后內(nèi)心的怒意?！笡]用的東西……」她低聲自語，更多是在對自己說，而非對村民。她的視線掃過被吊起的眾人，四郎捕捉到她明亮眼底深處，似乎不僅僅只是怒火，而是帶著些許焦慮與擔(dān)憂，宛如馀燼之下潛藏的熾熱火星。

他猛然意識到，眼前這位令人戰(zhàn)栗的女神并非出于無謂的殘暴，她是在尋找什么人，且情勢顯然極為急迫，以至于怒火難以遏制。這一領(lǐng)悟非但沒有安慰到四郎，反而加深了他的恐懼，若她因無法找到目標(biāo)而怒火攻心，他們這些人將難逃一劫。

玲華緩緩吸氣，又猛然吐出一口氣：「無用之人，」她冷然宣告，聲音低沉危險，「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便沒了留下的價值。」

四郎頓感五臟六腑如墜冰窟，她是要殺了他們嗎？就這樣，像驅(qū)趕無用的蟲蟻一般？他從未有過的恐懼?漫全身，眼角馀光中，他看到紗智被影絲捆縛在半空中，淚水沿著臉龐滑落，她懷里的幼子正哀嚎著。其他人也紛紛落淚、祈禱，四郎自己也想開口求饒，想保證若再有齋官經(jīng)過一定稟報，但纏繞著他的陰影幾乎令他喘不過氣來，連話語都無法出口。

周圍只有凄厲的風(fēng)聲在村中小道間回蕩，卷起沙塵。妖后眼神閃爍著凜冽的光，她優(yōu)雅地抬起一只纖手，纏繞四郎的影絲隨之移動，將他又吊高了一些——那黑暗似乎完全受她意志操控，無聲無息地順從著。

「求求您！」哲也突然竭盡所能地哀號，「大異津神大人，我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們絕無冒犯之意——」

但黑曜妖后只是輕蔑地?fù)]了揮手腕，打斷了他的話。

一道狂暴的黑暗能量自她身上迸發(fā)，如午夜的風(fēng)暴般席卷而出。她并未直接攻擊那些懸吊的村民，而是直奔村外的稻田——那正是四郎家的田地。黑色能量炸裂，將泥水與稻秧瞬間轟上半空，劇烈震動令大地顫抖，田地中出現(xiàn)了一個冒著黑煙的巨大坑洞。灌溉渠道瞬間崩裂，大量的水從缺口奔涌而出，淹沒了道路與低洼處。

老寬在下方發(fā)出絕望的哭嚎，他被爆炸的沖擊震倒在地，只能徒勞地伸手望著他那片頃刻間被毀的稻田——他整季的辛勞，就這么瞬間煙消云散了。

四郎的內(nèi)心也被痛苦與憤怒狠狠攫住，眼看整季的辛勤耕作毀于一旦，若剛才妖后的攻擊是朝村落本身而來，造成的災(zāi)難恐怕難以想像。他明白，這只是個警告，只是妖后因不耐煩而展現(xiàn)的一次實力。

高處，玲華唇角微揚，輕蔑而冷淡地宣告：「這便是你們無知的代價?！顾Z氣平靜如常，但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苦楚，「好好祈禱，若我尋之人再經(jīng)此地，你們還記得如何向你們的主宰稟報?；蛟S那樣，我還會允許你們可憐的村莊多存在一陣子?！?/p>

四郎在極度恐懼之中仍感到一股怒火升騰，他們明明無辜，自己的家園卻被稱作「可憐」。他拼命壓抑這種情緒——此刻的憤怒無濟(jì)于事，甚至只會招致毀滅。生命懸于妖后之手，沒有絲毫反抗的馀地。

玲華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輕輕一揮手，影絲立刻松開了束縛。四郎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他開始墜落。

尖叫哽在四郎的喉嚨，他從高處直墜而下，就像從影虎城的最高的城堡跌落一般。耳邊風(fēng)聲尖銳刺耳，整個世界如疾風(fēng)般呼嘯而過。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本能的恐懼占據(jù)了所有意識。這就是他的終結(jié)了——他想著，必死無疑。

但預(yù)期的重?fù)舨⑽闯霈F(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