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代紀(jì)·禁律前紀(jì)
在高天原的中心聳立著一座宏偉的大殿,巨大的金壁泛著縹緲的光輝。殿內(nèi)四周矗立著一根根刻有古老符文的石柱,柱身直插入迷霧繚繞的高空。大殿中央擺放著四座王座,等距離圍成一個完美的圓圈,象征著座上諸神擁有平等無二的神權(quán)。
太陽女神天照端坐其上,身姿挺拔而堅定。
她身披繡有耀眼太陽圖紋的金色長袍,周身散發(fā)出溫暖卻不失威嚴(yán)的光輝。她長長的烏黑秀發(fā)披散在身后,發(fā)間點綴著精致的金色飾物,在柔和的光線中熠熠生輝。她以堅毅的目光凝視著圓圈對面的眾神親族。天照朗聲開口道,語調(diào)清亮威嚴(yán),透著不容反駁的氣勢。
“我們已經(jīng)耽擱太久了,」天照語氣堅定地宣布,「幽冥華的雙重本質(zhì)——直接繼承自伊邪那美的毀滅與死亡之力——正在威脅我們神圣天域的安定。絕不能任由其繼續(xù)下去?!?/p>
坐在她對面的月讀命微微頷首,銀白色的長發(fā)傾瀉而下,披覆在他那繁復(fù)而幽暗的長袍褶皺上。長袍上點綴著細致的月之紋飾,在光線下隱隱泛光。他神色依舊平靜,幾近冷漠。
在月讀身旁坐著素戔嗚,他在王座上不安地挪動著身子。他短短的亂發(fā)襯托出那張因不耐煩而繃緊的臉龐。他灰如雷云的鎧甲邊緣飾有翻卷的云紋,在他勉強壓制的神力激蕩下微微噼啪作響。
另一座玉石王座上端坐著他們的父親——遠古創(chuàng)世神伊邪那岐。他姿態(tài)端莊卻透著沉重的倦意,睿智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層哀傷的陰霾。
天照的話音剛落,伊邪那岐溫和的目光微微一顫。這位年邁的神明身子前傾,雙手緊握玉座的扶手,聲音低柔卻飽含悔恨。
「然而,她畢竟是你們的血親?!挂列澳轻獞┣械乜戳丝刺煺眨汁h(huán)視其他人,「她是由伊邪那美和我所孕育的同父異母的姐姐。放逐伊邪那美的痛苦難道還不足以為鑒嗎?難道我們要在幽冥華身上重演這樣的悲劇嗎?」
一陣沉重的靜默隨之降臨。天照下頜緊繃,一時無言。還不等她回應(yīng),素戔嗚已忍不住低聲發(fā)出一聲憤懣的低吼。
素戔嗚身子前傾,瞇起的眼中閃過一絲怒火。「父親,您這是在感情用事。」他粗聲說道,語氣中幾乎掩蓋不住怒意。
「伊邪那美的墮落幾乎將高天原撕裂。難道我們要冒同樣的風(fēng)險,讓幽冥華引發(fā)類似的浩劫嗎?」他說著猛然揮手劈空,仿佛要將任何異議都斬斷。這一動作帶起縷縷風(fēng)云,在他鎧甲周圍旋繞翻騰。
伊邪那岐聞言臉色一變,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他張了張口似要辯駁,但終究緩緩合上嘴,將話語硬生生咽了回去。
眼看氣氛愈發(fā)緊張,月讀插話道,語調(diào)冷靜而不帶感情:「這并非私人恩怨,而是勢在必行?!彼p手交疊于膝前,目光冷厲而深沉?!赣内とA的本質(zhì)注定不穩(wěn),她對諸界平衡造成的威脅實在太大。我們不能讓這樣的危險繼續(xù)存在下去。」
月神的話語輕柔卻堅定,在殿中回蕩著詭異的冷靜,一時間壓下了素戔嗚的怒火。
伊邪那岐緩緩閉上雙眼,不老的面容上那悲傷的溝壑更深了幾分。他心中明白,孩子們的話語雖然冷酷,卻并非毫無道理。當(dāng)他再次睜眼時,眼中已噙滿淚水。這個決定已無法避免。
天照緩緩?fù)鲁鲆豢跉?,站起身來,愈發(fā)堅定了心中的決心。她身上的金色長袍輕輕作響,沐浴在天界的光輝中,使她整個人仿佛化作一輪烈日。她微微揚起下巴,環(huán)視著在座的眾神,神情雖嚴(yán)厲堅定,卻掩不住對即將執(zhí)行之舉的一絲哀傷。
「那么,判決就此定下?!碧煺招嫉?,聲音在遼闊的殿堂中回蕩,「幽冥華——伊邪那岐與伊邪那美之女,身負(fù)生與死的雙重本質(zhì)——自此不得棲身高天原圣域。她將被貶下凡間,記憶封印,注定在無盡的凡人輪回中漂泊,直至平衡恢復(fù)?!?/p>
天照的諭令在大殿中回響,整個殿堂隨即陷入深沉的靜默。甚至遠處的天風(fēng)也變得寂然無聲。這道宣判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承載著不可逆轉(zhuǎn)的命運,其分量沉沉地懸在空氣中。
月讀垂首表示認(rèn)可。素戔嗚從鼻中重重哼了一聲,雙臂抱在胸前,緊繃的身軀才略微放松下來。伊邪那岐依舊靜坐不動,目光低垂地凝視著地面,滿臉盡是悲傷。
良久,諸神默然無語。將自己一族之人——一位姐妹,一個女兒——流放的決定,如鉛塊般壓在每個人的心頭。伊邪那岐的雙肩沉下去,怔怔望著在光潔地面上跳動的金光,腦海中痛苦地浮現(xiàn)出那個即將失去的女兒,以及那早已失去的妻子。
終于,天照銳利的目光轉(zhuǎn)向素戔嗚。她注意到弟弟皺著眉,神情局促,甚至不敢與她對視。天照打破沉默,語調(diào)轉(zhuǎn)為嚴(yán)厲:「素戔嗚,」她厲聲問道,「我命你看守的『天界休化』,你可有妥善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