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5章 光陰之隙 ii（第2頁）

玲華的唇角輕輕上揚?！嘎犉饋恚癖焕г谧约阂估锏纳??！?/p>

仁的聲音漸漸柔了下去，像是在講一段被歲月打磨得只?；匾舻膫髡f。

「后來啊……旅人就一直留下來了。白日的時候，他修復(fù)那座死城里破碎的石階和塌陷的屋檐；到了夜里，就坐在干涸的噴泉旁，講他去過的地方，說那些他見過的光。影子女王從遠處看著他，起初只是冷眼旁觀，但不知什么時候，她開始靠近。她第一次伸手去觸碰那盞燈，光落在她的掌心，黑暗沒有吞噬它。那一刻，她才發(fā)現(xiàn)，也許她并沒有自己想得那么可怕?！?/p>

仁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的邊緣。

「她開始做一些誰都不敢相信的事——引導(dǎo)迷路的靈魂穿過黑夜，把城里的影子趕去守護那些仍在做夢的人。人們依舊害怕她，但當他們抬頭時，發(fā)現(xiàn)天色不再那么深，黑暗里似乎有了呼吸。她不承認，可其實是他改變了她。那盞燈，也在她的黑暗里，亮得更久了一點?！?/p>

玲華的眼神柔了幾分，輕輕問：「后來呢？他們后來怎么樣了？」

仁低低地笑了一聲，語氣像是在回憶，又像在安慰自己。

「后來……那些影子漸漸學(xué)會了安靜，不再去傷害人。而她也越來越像人了，開始微笑，開始懷念白晝。旅人陪著她，一天又一天。人們還是怕她，可她也不在意了。她說，只要那盞燈還在，她就不會忘記自己也有光。」

他抬起頭，眼神落在玲華身上?！赣袝r候，她也會靠在旅人身旁，聽他講那些他見過的日出。那段日子，他們都忘了誰是光，誰是影——只記得彼此的存在?！?/p>

玲華輕輕笑了，眉眼間帶著溫柔的光?！嘎犉饋?，很像愛情呢?！?/p>

仁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隨即露出一點苦笑?！敢苍S吧，」他低聲喃喃，「可命運從不喜歡這樣的故事?！?/p>

玲華的眉微微蹙起，指尖停在筆記本的封面上，卻沒有出聲打斷。

仁的聲音微微沙啞，卻越發(fā)沉穩(wěn)，像是要把一個已經(jīng)埋進心底多年的故事重新從灰燼中取出。

「可惜啊，光從不會忘記黑暗的罪?！顾p聲道，「雖然她改變了，雖然她盡力去保護那些她曾傷害過的生命，可那些人——那些曾經(jīng)被影子籠罩的人——依舊記得恐懼。于是，他們試著挑釁她，想看她會不會再次墮落。也許是出于仇恨，也許只是出于人類對未知的懼怕?！?/p>

他頓了頓，指尖在杯壁上輕輕敲著。「一開始，她忍著。她告訴自己，影不該再吞噬光。可有一天，那些人帶著火把闖入暗城，把她的殿堂焚成灰燼，把她的影子拖進烈光里。她終于——忍不住了。」

仁抬起頭，眼神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深邃?！改枪珊诎?，就像沉睡太久的野獸，被一瞬間喚醒。她沒有再克制。整個城市都在那夜陷入無月之境。那些嘲笑她、詆毀她的人，全都被影吞沒了。她自己也哭，她哭著讓黑暗平息，可那時已經(jīng)太遲。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自己的力量復(fù)仇?！?/p>

玲華靜靜地聽著，唇角的笑意早已褪去。她的指尖收緊，幾乎要發(fā)出輕響。

「然后呢？」她問，聲音幾乎低到耳語，「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仁輕輕閉了閉眼，像是在看見那一幕?！府斔膽嵟挠白油淌勺詈蟮墓鈺r，天幕裂開了。那是天降的審判。光從高天墜落，化作無數(shù)金色的碎片。它們不是溫柔的光，而是冷的、懲戒的。那是天的意志，對她的罪行的回應(yīng)?！?/p>

他呼出一口氣，手指微顫?！杆龥]有反抗。她站在光里，影子被一點點剝離，像被風(fēng)帶走的灰燼。她只是微笑著，對那個旅人說——『別追我。影子該留在地上。』」

玲華屏住呼吸，眼神動也不動地看著他。

「然后她就消失了，」仁低聲道，「沒人知道她被帶去了哪里。有人說，她被封印在光之下的世界；也有人說，她成了夜空的一部分，永遠看著那座她曾守護的城市?？蔁o論是哪一種，都意味著——沒人能再找到她?！?/p>

咖啡館里，一瞬間只剩下雨聲。那柔和的節(jié)拍聽上去，像是在為故事守靈。

仁的聲音變得輕得幾乎要被雨聲掩去。「旅人那時才明白——沒有她，他的路再沒有方向。于是，他繼續(xù)走，一路走出那個世界，穿過夢、穿過光，穿過那些他不該存在的地方。他聽說，在世界與世界之間的縫隙里，或許能找到她的影子。于是他就這樣走啊走，跨過無數(shù)個界，直到連自己也忘了原本的名字?！?/p>

玲華抬眼，輕聲問：「那他最后……找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