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川心里一緊。吉永的直白源于焦急,卻可能把賢一逼走。他急忙補(bǔ)上一句,語氣放緩:「請恕我們的急切?!顾仡^投去一個提醒的眼神,隨即向賢一低頭致意,「局勢實在嚴(yán)峻。天守已經(jīng)在這些怪物的爪下付出慘痛代價,村落妖后控制,連要塞都險些失守。我們……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p>
藤丸也向前一步,雙手微抬,像在安撫受驚的野獸:「吉永大人心急,卻無惡意。」他語聲溫和,「賢一先生,請體諒。正如春川所言,如今時局已至絕境,我們才會轉(zhuǎn)而尋求古老的智慧。若往昔的血脈與傳說仍存一線希望,那就是此刻最寶貴的依靠。」
空氣凝滯了片刻。賢一的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眼神比方才更加深沉。春川心中隱隱一震——這已經(jīng)不是單純的戒備,而是明白了他們探問的真正方向。
賢一終于開口,聲音比先前低沉許多:「絕境……我懂?!?/p>
他頓了頓,勉強(qiáng)露出一絲笑意,卻帶著掩不住的謹(jǐn)慎:「只是古老的傳說,哪里都有??赡侵皇莻髡f,與我們這些村夫又有什么干系呢?」
春川心頭一跳。賢一親口提及了「伏星氏族」之名,把它與安倍晴明并列為傳說。
這是在試探他們,也是防御。賢一明明在說「那只是故事」,可言辭太過刻意。春川已經(jīng)能斷定,他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空氣中彌漫起壓抑的緊張。三人與賢一之間,仿佛隔著一條無形的界線。
藤丸終于緩緩開口,聲音安穩(wěn)如常,卻帶著一股直指人心的力量:「古老的傳說,總是承載著真實的影子。黑暗降臨時,總有人挺身而出。曾有一個家族,他們的血脈能對抗最強(qiáng)大的妖,能封印一切惡?!?/p>
他目光緊緊注視著賢一,聲音低沉:「我說的……便是伏星氏族?!?/p>
這名字落下,空氣像被擊碎。賢一的笑容徹底消失。僅僅一瞬,他臉上掠過復(fù)雜的情緒——認(rèn)出,痛苦,還有掙扎。
他手里的斗笠緩緩放下,垂在身側(cè),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春川見機(jī),立刻補(bǔ)上:「古老的故事里,總會埋下真實的種子。若能找到它,也許能在今日的困境中開出新的答案。賢一先生……你覺得呢?這樣的血脈,如今會不會依舊存在?會不會,有人把那份力量,一直守護(hù)到今天?」
賢一的眼神微微瞇起,偽裝出的淡漠徹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謹(jǐn)慎而凌厲的鋒芒。他心里很清楚春川的暗示,不再裝傻,卻仍未正面承認(rèn)。
「或許吧。」賢一語氣低沉,帶著一絲自嘲,「若真有這樣的血脈殘存下去,那最好還是藏得深一些。畢竟在這樣的世道里,凡是帶著稀有力量的人……最終都會成為獵物?!?/p>
最后那個詞,他說得極輕,春川卻敏銳地察覺到,這并非隨口,而是出自親身經(jīng)歷。
吉永長長吐出一口氣,雙臂放下,目光熾烈地盯著賢一:「若這樣的后裔真的存在,他必然清楚利害。異津神不會憐憫無辜。繼續(xù)躲藏,只會讓更多的人被屠戮!」
他的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痛苦。春川記得,吉永失去過許多部下,死在妖后們的鋒刃下。此刻,他的雙拳緊握,語氣近乎懇求:「若你真是這樣的人,或知曉這樣的人,請不要背過身去。為了所有人類……請出手?!?/p>
賢一深深吸了口氣,身影在陽光下微微顫抖。沉默拉長,他才緩緩開口。
「既然如此,那我便開門見山吧?!顾鹣掳停凵褚巡辉偈寝r(nóng)夫的謙卑,而是近乎平等地對視,「即便真的有伏星氏族的后裔存在——譬如清司新的血脈延續(xù)——憑什么要相信天守?」
「清司新……!」春川心口驟然一震。那是只存在于古老傳說中的名字。伏星最偉大的英雄之一,曾親手封印化為「破滅女神」的異津神。唯有真正熟知家族秘史的人,才會提及此名。
這已經(jīng)等于明言:眼前的平間賢一,就是清司的后裔。
賢一的眼神鎖住春川,聲音冷冽:「天守的野心,天下皆知。人類與妖怪的權(quán)謀角逐,何時曾顧及夾縫中的弱者?若我真是那樣的后裔,我怎么能肯定,你們所謂的‘保護(hù)人類’,不是借古老的力量來擴(kuò)張你們的霸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