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6章 凝視深淵（第2頁）

它知道我。

仁腦中閃過這念頭，靈魂深處每一絲理智都在尖叫。

它在看著我……它想要一切。

恐懼在他心中如裂隙般擴散。那片黑暗不是異常，而是傷口——宇宙自身的裂口。

那是正在腐蝕的多界之心，是侵蝕萬界之光的病灶。它在吞噬「重疊之境」的晶體結(jié)構(gòu)，讓無數(shù)世界在沉默中崩塌。

悲慟再次席卷而來。那種痛苦古老到連星辰都為之哀泣。那是無盡的渴求，無邊的失落。

仁的喉嚨里充滿灰燼的味道，胸腔像被空洞掏空。

幽冥華！

他在心底無聲地尖叫，恐懼和絕望沿著系帶奔涌。

幽冥華，這是什么？！救我！

——仁，立刻退開！現(xiàn)在！

手腕上的牽引驟然繃緊，幽冥華將他狠狠拽離那片貪婪的虛空。那股悲慟與饑渴仍不甘地追逐著，直到仁被光的洪流裹挾，徹底墜出那片黑暗。

他重重跌落在灰白的大地上，灰塵與碎石在指尖滑落。四周死寂無聲，空氣冰冷。抬頭時，幽冥華已俯身在前，巨大的身影將他籠罩。她的紫眸在暗光中微顫，神情前所未有地緊張。

「仁，」她的聲音劃破寂靜，帶著如絲絨般的急迫與權(quán)威?！刚f吧——你看到了什么，一點都不要隱瞞。」

仁的呼吸依舊急促，嗓音發(fā)澀。「我……我看見了某種東西，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不是別的世界——它是空的，但卻是活的。黑暗從那里滲出，像血一樣擴散，像是在吞噬周圍的鏡面?！顾穆曇舭l(fā)抖，卻仍努力迎上幽冥華銳利的目光?！肝夷芨杏X到它。那是一種悲傷……一種饑餓，比任何存在都要古老、要深。它吞噬著一切觸及的東西?！?/p>

「黃泉陣?！?/p>

幽冥華的聲音低沉而穩(wěn)重，像鐵石墜入虛空。她的眼眸收緊，紫色的光冷得幾乎透明?！改鞘且列澳敲赖膰取S泉之母的封印開始崩塌了?！?/p>

「黃泉陣……」仁低聲重復，仍帶著余悸的喘息，「那就是——去黃泉的路嗎？通過這里的廊道，我能不能下去？玲華被禁忌律令封在那邊……我是不是可以由此進入黃泉去找她？」

「別急，」幽冥華截住他的思路，聲音沉靜，卻壓得住風暴?！改悻F(xiàn)在能做的第一件事，是不要立刻下去。黃泉并非你想象中的一條大道，它是重界盡頭的裂縫，是一座會反噬來者的井?！?/p>

她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確認他聽得進去，隨即開口緩緩闡明：

「死亡、腐朽、絕望——它們不是抽象名詞，而是恒行不息的力。一切存在終將流向伊邪那美，如同萬川入海。天界的律令不過推遲了歸途，并未終止歸宿。如今，她在無盡悲慟的重量下開始蘇醒；一旦醒來，就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她的饑渴?！?/p>

她微微收束氣息，像是從記憶深處拎起一段蒙塵的史詩：

「我記得——當我第一次覺醒，成為‘幽冥華’之時，記起了一段高天原的往事。那是太古之紀。伊邪那岐為創(chuàng)造之神，播下萬物之形；伊邪那美為毀滅之神，承接萬物之終。毀滅并非惡，乃為循環(huán)的另一面，但伊邪那美的腐化天性令諸神懼之：她能使終點提前、使歸寂擴張，故伊邪那岐及諸天津神下令，將她放逐于黃泉，封在大地之底，謂之永世不得再臨?！?/p>

她停了停，目光一寸寸冷下去。

「然而，生終將化為死，這是宇宙之律。伊邪那岐的所有創(chuàng)造，終會歸于伊邪那美。世上的每一次凋零、每一口絕氣，都會回流到黃泉，化作滋養(yǎng)她的‘造化氣’?！?/p>

仁怔了一下：「造化氣？」

幽冥華微微點頭，聲音低而沉穩(wěn)。

「是的。你可以把它理解為高天原的元始之息——既是創(chuàng)造的底料，也是輪回的燃料。生機本身的每一次涌動，都會在它身后留下終結(jié)的余燼。矛盾的是，生越繁盛，死所匯聚的造化氣也越豐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