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1章 霞村夜歇（第2頁）

「大人……」正則終于找回聲音，「恕我直言，若紅怨的人在附近，我們會不會引來更大的——」

「小麻煩?！沽崛A替他把后半句說完，毫不在意地抬起酒盞，「不過無妨。她向來喜歡聲勢，我向來喜歡結(jié)果?！?/p>

凜第一次抬眼正視她，聲音壓得很低：「您……和赤川楓蛇交鋒過？」

「不止一回。」玲華看著酒里的光，像是在看某個(gè)舊日的火，唇角緩緩揚(yáng)起，「每一次，她都輸?shù)煤懿黄?。她很擅長虛張聲勢呢，但每次看到我了呢——」她笑出了聲，笑意又甜又冷，「她最多只會收起笑?！?/p>

仁咽了口唾沫。他知道她在吹，但又不完全像是吹。她說這話時(shí)的表情太自然，像是真的在回味一種把強(qiáng)者逼到收斂的樂趣。

「那她……」正則艱難開口，「會不會因此——」

「因此什么？」玲華看他一眼，「更恨我一點(diǎn)？她已經(jīng)很恨我了，不差這一點(diǎn)了。本宮從來不在意?！顾畔戮票?，手指輕拍桌面，像數(shù)著什么，「你們跟好我就行了?！?/p>

這話說完，屋子里連酒氣都冷了半分。仁想要緩一緩這股寒意，硬擠出一個(gè)話題：「凜，你說過光正的夏祭很熱鬧，河上會放燈？」

「會?！箘C呼吸慢慢平穩(wěn)下來，順著他的話說下去，「現(xiàn)在就是夏祭的時(shí)刻，這里每年會放滿河。神社的臺階會掛白燈，市集一直開到深夜。我小時(shí)候……常去看?！顾v得很淺，但聲音里終于有了一點(diǎn)溫度。

「嗯。」玲華在一旁不置可否，像是在聽故事，又像在看戲。她忽然笑了一下，語氣放輕：「夏季的燈會倒還算值得一看……小仁，要不要哪天陪我一起去？」

仁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這種事。她的紫眸里帶著一絲戲謔，卻又隱約透出某種期待。

他低聲答道：「……行吧?！?/p>

玲華唇角微微上揚(yáng)，舉杯向他遞過去：「那就這么說定了?！?/p>

正則裝作沒聽見，低頭去夾一塊烤魚。凜把杯子捧在手里，掌心的符紙終于松開。屋外有人小心行走，動作輕得幾乎聽不見。

「說回今日那只獨(dú)角妖。」正則清了清嗓子，「若它是赤川楓蛇的部下……我們殺了它，會不會引來追索？」

「會?！沽崛A回答得干脆，隨即又慢悠悠加了一句，「小題大做，是她一貫的習(xí)慣。她若真氣急敗壞，派更多的狗來唄?！?/p>

仁聽出她話里的鋒。她向來把人類的城市當(dāng)作舞臺，看守與祭司不過舞臺上的道具。而她——最喜歡扮演觀眾又喜歡上臺。

「不過你們不用怕，」她忽然笑，笑得帶幾分故意，「我在的時(shí)候，她不敢的?！?/p>

「吃吧?！沽崛A隨口說道，語氣不再鋒利，像是說給所有人聽。

正則和凜應(yīng)聲點(diǎn)頭，低頭吃飯。屋子里一時(shí)間只余下碗筷輕響。仁看著他們，心里微微松了口氣。至少這一晚，還算安穩(wěn)。

飯后，大家各自安靜。正則與凜在走廊另一頭分了房，門合上時(shí)，腳步聲都顯得小心翼翼。

仁回到屋內(nèi)，只見玲華已經(jīng)倚在榻旁，漫不經(jīng)心地?fù)芘鵂T火，紫眸里映著跳動的光。

「早些睡吧，」她轉(zhuǎn)過頭，嘴角帶笑，「明日還要趕路?！?/p>

仁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里早有數(shù)——她不會讓自己睡在別處。于是他順從地放下外衣，和她同處一室。

燈火被吹得搖曳一下，房間陷入半明半暗的靜寂。屋外有村民巡夜的腳步聲，遠(yuǎn)處狗叫了兩聲，旋即歸于沉默。

仁翻身躺下，背后傳來她極輕的一聲呵欠。他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困，而是習(xí)慣在這安靜里占據(jù)一切。

仁盯著桌上那點(diǎn)小小的燭光，心里五味雜陳。安與懼，就像她帶給他的全部。他深吸一口氣，闔上眼，讓自己沉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