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對著模糊銅鏡照過,眼神無波無瀾。這副皮囊,不過是工具,傷疤有時比完美更能撩動人心。她需要的是時間,和蟄伏。
這日午后,她正嘗試用意念梳理空間內(nèi)那點微薄的能量,院外忽然傳來請安聲,以及一個她前世聽到靈魂深處都會為之顫抖的、溫和卻自帶清冷氣韻的聲音。
“聽說這兒住了位妹妹,我過來瞧瞧??煞奖??”
是青櫻。烏拉那拉·側(cè)福晉。
海蘭的脊背瞬間繃直,指尖掐入掌心。她猛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已是一片近乎枯寂的平靜。
啞姑收到指令,遲緩地走去開了門。
光線涌入,門口站著的那人,一身淺青旗袍,簪著簡單的玉簪,氣質(zhì)清卓,不是青櫻又是誰?她身后跟著丫鬟惢心。
青櫻的目光落在海蘭額角的疤痕上,眼中適時地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惋惜與通情:“呀,這傷……可大好了?”她語氣溫和,帶著天然的、令人想要依賴的關(guān)切,“我聽聞了那晚的事……王爺他有時酒意上頭……你受苦了?!?/p>
前世,便是這般溫柔的話語,將她從絕望深淵拉出,從此甘愿沉淪。
海蘭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所有翻涌的情緒,聲音低弱而疏離:“勞側(cè)福晉掛心,奴才不敢當(dāng)。傷已無礙?!?/p>
她用了“奴才”,自稱“奴才”,而非“妾”或“婢妾”,涇渭分明地劃清界限。
青櫻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冷淡與刻意保持的距離,頓了頓,依舊溫和道:“既進(jìn)了這后院,往后便都是姐妹了。若有短缺,或受了什么委屈,可來尋我。”
“謝側(cè)福晉恩典?!焙Lm語氣依舊平淡,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奴才身份卑賤,不敢高攀。只想安分度日,望側(cè)福晉成全?!?/p>
話已至此,再明說便是自討沒趣。青櫻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探究,有不解,或許還有一絲被拒絕好意的不自在,最終化為淺淺一嘆:“那你好好歇著?!?/p>
她留下些傷藥補(bǔ)品,帶著惢心離去。
院門輕輕合上。
海蘭一直維持著垂首的姿勢,直到那腳步聲徹底消失,她才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青櫻留下的那些東西上,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啞姑,”她輕聲吩咐,“收起來,不必用。”
傀儡遲鈍地執(zhí)行命令。
海蘭重新躺下,面朝里壁。無人得見,她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
青櫻姐姐,這一世,你的恩情,你的路,你的皇后的榮光,都自已走吧。
我海蘭,不奉陪了。
窗外,天色漸暗,王府的暮靄沉沉壓下來。她的掌心里,那枚瑩白的名器丹,無聲凝現(xiàn),又無聲消失。
只待東風(fēng)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