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連城那日帶著一身未能宣泄殆盡的狂怒離開云暉殿后,東宮的氣氛明顯變得更加凝滯。太子殿下周身散發(fā)的低氣壓,連帶著整個東宮的宮人都噤若寒蟬,行走坐臥愈發(fā)小心翼翼。
與此形成微妙對比的是,永壽宮那邊對云暉殿的態(tài)度,似乎緩和了些許。
翌日清晨,馬湘云依例前往永壽宮請安。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料子普通、顏色素凈的宮裝,發(fā)間也只簪了那支獨孤太后賞賜的、成色普通的玉簪,臉上薄施粉黛,眉眼間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因昨日太子斥責而殘留的惴惴與不安。
她捧著那只精心繡制的“安神”桃花香囊,恭敬地呈上:“太后娘娘鳳體為國務操勞,臣媳無能,不能為娘娘分憂,只在家鄉(xiāng)時略通些寧神靜心的土法,縫制了這香囊,里面放了些曬干的桃花和幾味尋常安神藥材,味道清淡,不知能否入娘娘的眼,聊表臣媳一點孝心?!?/p>
獨孤太后接過那做工精巧、散發(fā)著淡淡桃花清苦氣息的香囊,在指尖摩挲了一下,目光落在馬湘云低眉順眼的臉上,語氣聽不出喜怒:“難為你有心。昨日……連城去你那兒了?”
來了。
馬湘云心中微凜,臉上適時地掠過一絲慌亂與委屈,卻又強自壓下,低聲道:“是……殿下昨日是去了云暉殿。殿下……似乎心緒不佳,提及……提及馥雅堂妹可能流落蜀國之事,心中掛念,憂憤難平……”她語句斟酌,將劉連城的怒火歸結為對馬馥雅下落的擔憂,絕口不提他對自已和楚國的遷怒指責。
【主播回答滿分!凸顯太子癡情(降智)和自已無辜!】
【太后這種宮斗冠軍,最討厭惹是生非的女人,主播示弱是對的?!?/p>
【快看太后的表情!】
獨孤太后眼底閃過一絲了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她自然聽說了昨日東宮的動靜,也隱約知曉了蜀國那邊傳來的關于一個楚國女子的風流韻事。自已兒子為了個下落不明的敵國公主如此失態(tài),甚至遷怒于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在她看來,實非儲君應有的氣度。
而眼前這個馬湘云,遭遇如此折辱,卻不哭不鬧,反而第一時間想到來給自已這個婆婆請安獻孝心,言辭間還為太子開脫……這份“懂事”和“識大體”,對比兒子那不成器的樣子,倒是顯得難得。
“連城性子急躁,你多擔待些。”太后將香囊遞給身旁的嬤嬤,語氣緩和了幾分,“你既入了北漢宮廷,便是北漢的人,安心做好你的太子妃便是。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不必掛心。”
這算是間接的安撫和肯定了。
“是,臣媳謹記太后娘娘教誨?!瘪R湘云恭敬應道,心中卻冷笑。無關緊要?很快,你們就會知道,那被“女主光環(huán)”籠罩的馬馥雅,會是多么“緊要”的一個存在。
從永壽宮出來,馬湘云扶著挽月的手,慢慢走在回東宮的路上。秋日的陽光帶著暖意,卻驅不散她心底的寒意。
剛繞過一處假山,卻見劉連城迎面走來。他顯然也是剛從永壽宮請安出來,臉色依舊陰沉,眼下帶著明顯的青黑,顯然一夜未眠。
狹路相逢。
馬湘云停下腳步,垂首斂目,側身讓到路邊,準備等他先過。
劉連城卻在經(jīng)過她身邊時,腳步頓住。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落在她低垂的脖頸上。
“母后倒是疼你。”他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嘲諷,“這么快就學會搬弄是非,討好賣乖了?”
馬湘云心中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些可笑。他永遠只會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她。
她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上他的視線,那眼神清澈,甚至帶著一絲疲憊的坦然:“殿下誤會了。臣妾只是盡兒媳的本分,向太后娘娘請安問好而已。殿下若覺得臣妾做錯了,臣妾以后不去便是?!?/p>
她這般不軟不硬的態(tài)度,再次讓劉連城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他看著她那張過分平靜的臉,想起母后方才言語間對她“懂事”的贊許,對比自已因馥雅消息而失態(tài)的狼狽,一股邪火再次竄起。
“收起你那套虛偽的做派!”他逼近一步,壓低聲音,語氣森然,“別以為有母后給你撐腰,你就可以高枕無憂。記住你的身份,一個贗品,永遠別妄想得到不屬于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