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嬴政緩緩伸出了枯瘦、微微有些顫抖的手腕。
呂雉上前幾步,在御榻前恭敬地跪下。她沒有用絲線懸脈,而是直接伸出三指,輕輕搭在了嬴政的腕脈之上。這個大膽的舉動,又讓旁邊的內(nèi)侍和太醫(yī)心頭一跳。
指尖傳來嬴政皮膚的微涼,以及那脈搏的跳動——急促、紊亂、時而如奔馬,時而如游絲,沉取之下,更覺澀滯不暢,肝脈弦勁如刀,心脈沉弱無力……一切脈象,都與她根據(jù)后世知識推斷的重金屬中毒、心腦血管損傷、肝腎功能紊亂的癥狀完全吻合!
嬴政的目光一直落在呂雉臉上,觀察著她最細微的表情變化。他看到她眉頭微蹙,神色凝重,但眼中卻沒有慌亂,只有一種專注的思索。
片刻后,呂雉收回手,再次叩首:“陛下脈象,確如民女所料。丹毒燥熱,已入少陰、厥陰,灼傷心脈,淤塞肝經(jīng)。所幸……尚未傷及根本。民女之法,正可對癥。”
“如何施救?”嬴政追問,聲音里那一絲急切更明顯了。
“請陛下先飲此‘清心草露’一份。”呂雉拿起一個玉瓶,拔開塞子,一股清冽微苦的藥香頓時逸散開來。她雙手奉上,“此露可清心火,緩燥熱,定驚悸。陛下此刻心緒激蕩,氣血上涌,于病L無益。飲下此露,稍作安神,民女再為陛下行推拿導引之術,疏通淤滯?!?/p>
嬴政看著那玉瓶,又看看呂雉坦然的目光,心中天人交戰(zhàn)。帝王多疑,深入骨髓。但身L的痛苦和那份精準的脈診,又讓他難以抗拒這近在咫尺的“希望”。最終,求生的本能壓倒了猜疑。
“呈來?!彼谅暤馈?/p>
內(nèi)侍連忙接過玉瓶,用銀針試毒(這是宮中規(guī)矩),又由一名內(nèi)侍嘗了一小口,確認無礙后,才小心翼翼地奉到嬴政唇邊。
嬴政皺著眉,將那微涼苦澀的液L一飲而盡。一股奇特的清涼感順著喉嚨滑下,很快彌漫開來。那一直盤踞在胸口的煩悶燥熱,似乎真的被這股清涼沖刷開一絲縫隙,緊繃的神經(jīng)也隨之舒緩了幾分。他緊鎖的眉頭,不自覺地舒展了一些。
這細微的變化,被一直緊盯著他的呂雉和旁邊的太醫(yī)令丞敏銳地捕捉到了!太醫(yī)令丞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異!
“請陛下寬衣,伏于榻上。”呂雉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她需要施展推拿術,刺激特定穴位,加速血液循環(huán),促進毒素代謝。
嬴政猶豫了一下,還是依言在侍女的服侍下褪去外袍,伏臥榻上。
呂雉凈手上前。她的手指纖細卻異常有力,精準地按壓在嬴政背部的督脈、膀胱經(jīng)等要穴之上。她的手法并非單純的按摩,而是融合了后世一些簡單的物理治療理念和中醫(yī)經(jīng)絡知識。指力或深或淺,或揉或按,沿著特定的經(jīng)絡走向,一點點疏導著淤滯的氣血。
嬴政只覺得一股股或酸或脹或麻的熱流,隨著呂雉的手指在L內(nèi)流竄。起初是難以忍受的酸痛,但漸漸地,那常年僵硬的肩背竟有了松動的感覺,堵塞的胸口也似乎開闊了些許!這感覺,比剛才飲下草露更直接、更有效!
時間在寂靜的大殿中流逝。只有呂雉沉穩(wěn)的呼吸聲和嬴政偶爾發(fā)出的、壓抑的悶哼。太醫(yī)令丞和一眾內(nèi)侍屏息凝神,看著這前所未有的一幕。
不知過了多久,呂雉額角已滲出細密的汗珠。她停下動作:“陛下,請起身。”
嬴政在侍女的攙扶下坐起。他活動了一下肩膀,又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光芒!胸口那令人窒息的憋悶感,竟然減輕了大半!雖然身L依舊虛弱,但那種沉重如山的痛苦枷鎖,仿佛真的被撬開了一絲!
“陛下感覺如何?”呂雉問道。
“……好!好多了!”嬴政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已都未察覺的激動,“胸口……松快了許多!”他看向呂雉的眼神,第一次真正帶上了審視以外的情緒——驚異,還有一絲……信服!
“此乃初步疏導,暫緩癥狀?!眳物舨⒉痪庸?,“欲祛除沉疴,需按民女所獻之法,內(nèi)服湯藥,外敷草露,輔以導引,持之以恒。民女已寫好藥方與詳細用法?!彼噬狭硪环菰缫褱蕚浜玫闹窈啞?/p>
嬴政接過,目光掃過上面工整的字跡:綠豆、甘草、茯苓、丹參……煎煮方法,服用時辰,推拿穴位,注意事項,條理清晰,詳盡無比!
“好!好!”嬴政連說了兩個好字,精神似乎都振奮了一些,“從今日起,你便留在宮中!專司朕之……調(diào)養(yǎng)祛毒之事!所需藥材,由太醫(yī)署全力供給!若有差池……”他話未說完,但森冷的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民女遵旨!定不負陛下所托!”呂雉深深叩首。心中緊繃的那根弦,終于稍稍松弛。第一步,成功了!她成功地踏入了這座帝國最高權力的殿堂!
“另外,”嬴政的目光轉向案頭那卷《拓疆安民策》,眼中再次燃起那種屬于征服者的火焰,“你獻上的這強國之策……有些意思。北逐匈奴練兵掠畜,南平百越通海取糧,東拓海疆囊括寰宇……哼,倒是比扶蘇那套迂闊之詞,更合朕意!”
呂雉心頭一震!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