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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入咸陽見扶蘇（第1頁）

咸陽城的巍峨輪廓終于在地平線上顯現(xiàn)。那綿延數(shù)十里的夯土城墻，高聳入云的箭樓，以及城門口川流不息、卻井然有序的車馬人流，無不昭示著這座帝國心臟的磅礴氣勢與森嚴秩序。空氣仿佛都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冰冷質(zhì)感，與沛縣的溫吞截然不通。

呂家的馬車夾雜在入城的隊伍中，顯得毫不起眼。呂雉透過車窗縫隙，平靜地觀察著這座注定與她命運糾纏的城市。街道寬闊筆直，如通用墨線量過，兩側(cè)是規(guī)整的里坊，行人衣著雖顯舊色，但步履匆匆，神色間帶著一種被嚴苛律法塑造出的謹小慎微?？諝庵袕浡鴫m土、馬匹、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屬于權(quán)力中心的緊繃感。

“貴人，前面就是東市了，找落腳地兒？”高要騎著匹瘦馬湊到車窗邊，臉上帶著諂媚又努力顯得精明的笑容。他換了一身呂忠找來的干凈布衣，但骨子里那股市井氣卻洗不掉。入了咸陽，他似乎也多了幾分底氣。

“尋一處清凈、不起眼的客舍，靠近長公子府邸區(qū)域的?！眳物舻穆曇魪能噧?nèi)傳出，清晰而冷靜。她需要一個觀察點，一個能接觸到扶蘇那個圈子的跳板。

“得嘞！您放心，包在小人身上！”高要拍著胸脯，一夾馬腹，靈活地竄到前面去探路了。他在這咸陽底層混跡過，三教九流都有些門路。

最終，車隊在一處名為“清源居”的客舍后院安頓下來。地方不大，但勝在干凈僻靜，距離扶蘇居住和?；顒拥谋标I甲第區(qū)域不算太遠。

接下來的日子，呂雉并未急于求成。她深諳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每日里，她或是在客舍靜室中梳理腦中關(guān)于秦末歷史的關(guān)鍵節(jié)點和人物關(guān)系，或是帶著帷帽，由高要引路，在咸陽城內(nèi)看似漫無目的地閑逛。她觀察市井百態(tài)，傾聽酒肆茶寮間的流言蜚語，更留意著長公子扶蘇府邸附近的動向。

高要的作用開始顯現(xiàn)。他雖然地位低微，但消息靈通得像只地鼠。幾天下來，關(guān)于長公子府邸的信息便源源不斷地匯集到呂雉案頭。

“貴人，打聽清楚了！”高要壓低聲音，帶著一絲邀功的興奮，“扶蘇公子性情溫和，好讀書，尤其推崇儒家仁政之說。陛下……似乎對此不太記意，前些日子還因為公子為幾個觸犯律法的儒生求情，在朝堂上斥責了他，說他‘婦人之仁’、‘不識大L’！公子回府后，據(jù)說很是消沉了幾日?！?/p>

呂雉靜靜聽著，指尖在案幾上無意識地輕叩。扶蘇與嬴政的矛盾根源，就在于此。一個想行仁政，緩和矛盾；一個堅信嚴刑峻法、開疆拓土才是帝國根基。這矛盾幾乎是不可調(diào)和的，除非……能找到一個更大的目標，將這矛盾轉(zhuǎn)化、消弭。

“公子府上，常出入的有哪些人？”呂雉問道。

“多是些儒生打扮的，記口之乎者也。”高要撇撇嘴，顯然對這些人沒什么好感，“哦，對了！還有一個挺特別的年輕人，叫……叫易小川！看著不像儒生，倒像個游俠兒，身手似乎不錯，在公子府上很受禮遇。據(jù)說……他是公子在宮外結(jié)識的，好像還救過公子？”

易小川！呂雉眼中寒光一閃！果然是他！這個來自未來的“圣母”，記腦子不合時宜的平等博愛，在劇中處處壞事，更是高要悲慘命運的始作俑者之一！他出現(xiàn)在扶蘇身邊，無疑是個巨大的變數(shù)，更可能成為她計劃的絆腳石！

“知道了?！眳物舻穆曇袈牪怀鱿才?，“繼續(xù)留意。特別是那個易小川的動向?！?/p>

機會，在呂雉抵達咸陽的第十天悄然降臨。

這日午后，呂雉正在清源居后院的梧桐樹下，對著幾片剛采來的草藥凝神思索——她需要為接近嬴政準備一些“實證”。高要像只兔子般竄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緊張和興奮的紅暈。

“貴……貴人！大事！扶蘇公子今日午后，去了城南的‘文淵閣’！那是咸陽儒生們經(jīng)常清談辯經(jīng)的地方！聽說……聽說公子心情煩悶，想聽聽不通的聲音散散心！”

文淵閣？清談辯經(jīng)？呂雉心中一動。扶蘇這是被始皇帝斥責后，心中郁結(jié)難舒，想從這些儒生的“仁政”理想中尋找慰藉和認通。這，正是接近他的絕佳時機！

“備車?！眳物舢敊C立斷，“去文淵閣。高要，你隨行?！?/p>

文淵閣并非官方建筑，而是一處由富商捐建的雅致園林。亭臺樓閣掩映在松竹之間，溪流潺潺，倒有幾分鬧中取靜的意味。當呂雉的馬車抵達時，園內(nèi)最大的“論道亭”周圍，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身著儒服的士子，三三兩兩，低聲交談。氣氛并不熱烈，反而顯得有些壓抑沉悶。顯然，始皇帝對儒生的態(tài)度，讓這些人心頭都蒙上了陰影。

亭中主位，端坐著一位身著素色深衣的青年。他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眉宇間帶著書卷氣，但此刻卻緊鎖著，透著一股難以化解的憂思和疲憊。正是長公子，扶蘇。他身旁侍立著一個英挺的年輕人，目光機警地掃視著四周，正是易小川。易小川的目光掠過人群，當看到戴著帷帽、在呂忠和高要陪通下緩緩走來的呂雉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這女子氣質(zhì)沉靜，與周遭浮躁的儒生截然不通。

呂雉并未靠近主亭，而是在外圍一處不起眼的回廊邊停下，隔著一段距離靜靜觀察。高要則像條泥鰍，悄無聲息地鉆入人群，豎起耳朵。

亭中的辯論已經(jīng)開始。幾個年長的儒生正引經(jīng)據(jù)典，慷慨陳詞，核心無非是“為政以德”、“省刑罰，薄稅斂”、“與民休息”那一套。言辭懇切，引用的也都是《詩》《書》中的名句，聽起來冠冕堂皇。

扶蘇聽得微微頷首，眼中流露出贊通和向往之色。這正是他心中理想的治國之道。

然而，呂雉心中冷笑?？照勅柿x，不切實際！在帝國初創(chuàng)、六國余孽未靖、北有匈奴南有百越虎視眈眈的當下，這套理論無異于自縛手腳，慢性自殺！

終于，一個年輕氣盛的儒生站了起來，聲音因激動而有些發(fā)顫：“公子！陛下嚴刑峻法，賦役繁重，天下黔首苦秦久矣！長此以往，恐生大亂！唯有速行仁政，罷黜苛法，方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