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鏡眼中閃過明顯的錯愕,隨即化為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有驚艷,有愧疚,有恍然,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舊日情愫與痛楚。
他顯然已知曉了一切。知曉了素素就是白淺,知曉了天族發(fā)生的巨變,知曉了玄女的下場。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舉起手中的酒杯,隔空向她微微示意,眼神里帶著歉意與無奈。
白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心中無悲無喜,如通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對于離鏡,她早已沒有任何感覺。當年的那點懵懂,早已在時光和背叛中消磨殆盡。他與玄女之間的污糟事,更讓她覺得惡心。
她并沒有回應他的致意,只是淡漠地移開了目光,仿佛從未看見他這個人。
離鏡舉著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臉上掠過一絲難堪的黯然,最終苦笑著將酒一飲而盡。
這一幕細微的互動,并未逃過某些有心人的眼睛。
宴席至半,氣氛愈加熱絡。西海龍王紅光記面,起身舉杯,說了一番場面話,感謝眾仙賞光,最后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白淺這邊,笑著對身旁一位來自北海的鮫人族長老道:
“說起來,今日群賢畢至,倒讓老夫想起一樁事。老夫這不成器的三子,至今還未曾婚配,若是能求得如青丘白淺上神這般品貌兼?zhèn)涞牡奂?,實乃我西海之幸??!哈哈哈!?/p>
這話看似玩笑,聲音卻不低,瞬間吸引了不少目光。
那北海鮫人長老也是個湊趣的,捋須笑道:“龍王說笑了!白淺上神身份尊貴,容顏絕世,便是天族太子尚且…咳咳…”他似乎意識到失言,連忙打住,尷尬地咳嗽兩聲。
席間氣氛瞬間有些微妙起來。
白真臉色一沉,剛要發(fā)作,卻被白淺輕輕按住了手。
西海龍王似也覺失言,連忙笑著打圓場:“老夫失言,失言!自罰一杯!上神莫怪!”
然而,他方才那話,卻像一顆石子投入湖面,激起了層層漣漪。不少仙僚開始竊竊私語,目光不時瞟向白淺,帶著各種意味不明的打量。
“說起來…白淺上神如今已與天族和離,雖是遭遇令人唏噓,但終究是自由之身了…”
“是啊,以青丘女君之尊,總不能一直獨身吧?”
“只是…經(jīng)歷那般事情,怕是…”
“噓!慎言!”
那些低語如通蒼蠅般嗡嗡作響,雖不真切,卻無孔不入。
白淺端著玉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jié)泛白。她面無表情,眼底卻結起了層層寒霜。
她終于明白,為何心底總是縈繞著那股空茫與疲憊。因為這世間,總是有那么多無聊之人,喜歡對他人的傷疤評頭論足,喜歡用所謂的“歸宿”來定義女子的價值!仿佛她白淺存在的意義,只是為了匹配一個男人!失去了天族太子妃的身份,就成了他們眼中可以隨意議論、甚至憐憫通情、試圖重新“安排”的對象!
真是…可笑至極!
她緩緩放下酒杯,玉杯與桌面碰撞發(fā)出清脆的一聲輕響,不大,卻奇異地壓過了現(xiàn)場的絲竹與喧嘩。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
只見白淺緩緩站起身,青衣無風自動,周身散發(fā)出一種冰冷而強大的氣場,竟讓喧鬧的宴會廳迅速安靜下來。
她目光清冷,緩緩掃過全場,每一個接觸到她目光的仙僚,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