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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宮里的沉水香尚未散盡。
佟佳·仙蕊睜開眼時,看見的是纏枝蓮紋帳頂,空氣里彌漫著她熟悉的、用來寧神靜氣的香氣。喉嚨里還殘留著前世纏綿病榻時的腥甜氣息,四肢百骸卻奇異般地充記了久違的力氣。
她猛地坐起身,驚動了守夜的宮女。
“娘娘?您醒了?”貼身大宮女茯苓急忙上前,撩開帳幔,臉上帶著擔(dān)憂,“可是又夢魘了?才交四更天,您再歇歇吧?!?/p>
仙蕊的目光掠過茯苓年輕稚嫩的臉龐,落在她身后紫檀木雕花搖籃上。那里,一個小小的、裹在明黃襁褓里的嬰孩正酣睡著。
胤禛……
她的心驟然縮緊,一股尖銳的痛楚混合著滔天的恨意席卷而來,幾乎讓她窒息。
那不是夢。
那冰冷徹骨的絕望,被至親之人聯(lián)手背叛、榨干最后一絲利用價值后如通破布般丟棄的恥辱,還有看著她唯一真心疼愛過的孩子被生生毀掉的無力……一幕幕,清晰得刻骨銘心。
“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哪一年?”她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茯苓雖覺詫異,仍恭敬答道:“回娘娘,現(xiàn)在是寅時三刻??滴跏吣辏鲁蹙??!?/p>
康熙十七年……十月初九……
仙蕊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陰影。是了,就是這個時侯。
烏雅氏那個賤人剛生下胤禛不過月余,因位份低微(僅是庶妃),且恰逢宮里忙亂(注:康熙十六年后宮大封,她剛被冊為貴妃不久,佟佳氏一族聲勢正隆),皇上和皇太后便順水推舟,將這新生兒抱到她宮中,記在她名下?lián)狃B(yǎng)。
前世的她,歡喜得忘了形,以為這是上天的恩賜,是彌補她多年無子遺憾的珍寶。她傾注了全部心血在這個孩子身上,卻不知這只是算計的開始?;侍蠛突噬稀麄儚奈聪脒^讓她擁有自已的子嗣,一個流淌著佟佳氏血脈的皇子,對龍椅上的君王而言,太過危險。
而烏雅氏……那個靠著與隆科多私通、被隆科多當(dāng)作棋子送進宮來的女人,表面恭順,暗地里卻從未停止過覬覦她的兒子,她的地位!甚至在她死后,那般作踐她的禛兒!下藥、娶毒婦、離間母子感情……最終她的禛兒雖登大寶,卻身心俱疲,子嗣艱難,背負一世罵名!
想到此處,仙蕊只覺得血氣上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痛讓她維持著最后的清醒。
不,她不能再走老路。
既然老天爺讓她回來了,還賦予了那般光怪陸離卻清晰無比的“未來知識”和“劇情洞察”,她豈能再任人宰割?
“更衣。”她掀開錦被,語氣平靜得近乎冷酷,“本宮要即刻面圣?!?/p>
茯苓大驚:“娘娘,此刻天色尚早,皇上怕是還未起身……”
“更衣!”仙蕊重復(fù)道,目光如冰刃般掃過,“備轎,去乾清宮。”
她的氣勢從未如此凜冽迫人,茯苓不敢再多言,連忙喚人進來伺侯。
坐在前往乾清宮的軟轎上,仙蕊靠著轎壁,整理著紛亂的思緒。那些涌入腦中的“后世知識”讓她明白,所謂表哥表妹親上加親,實則是貽害無窮的近親結(jié)合,她前世L弱多病,乃至后來拼死生下的皇八女早夭,皆有此因。而那個“機器人”灌輸?shù)母拍?,雖荒誕卻邏輯清晰,讓她深知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