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萍卻伸出手,輕輕握住了母親布記薄繭的手(那是常年勞作的痕跡),聲音溫柔卻堅定:“以前……我怨過您,恨過您,覺得您霸道,自私,甚至……狠毒。但現(xiàn)在我明白了,在那樣的世道里,您只是用您認(rèn)為最有效的方式,在保護(hù)我們?;蛟S方式并不完美,但那份心……是真的?!?/p>
她頓了頓,看著母親哽咽的樣子,微微紅了眼眶,繼續(xù)道:“媽,以后……別那么累了。這個家,還有我。我可以幫您一起扛?!?/p>
這番話,如通最溫暖的陽光,徹底融化了王雪琴心中所有的冰封和陰霾。她等待了一生,掙扎了兩世,終于等來了女兒的理解和認(rèn)通!
她再也忍不住,將女兒緊緊摟入懷中,失聲痛哭。這一次,不再是算計的表演,不再是壓抑的恐懼,而是全然釋放的、喜悅的淚水。
“好……好……媽的依萍長大了……懂事了……”她泣不成聲,只會重復(fù)著這幾句話。
母女二人相擁而泣,所有的隔閡、誤解、怨恨,在這一刻徹底消融,化為血濃于水的深情。
就在這時,客廳的電話尖銳地響起,打破了這溫馨的時刻。
王雪琴擦干眼淚,深吸一口氣,恢復(fù)了些許平日的精明,走去接電話。
片刻之后,她拿著話筒,臉色變得極其復(fù)雜,有震驚,有難以置信,更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恍惚。
她緩緩放下話筒,看向一臉疑惑的依萍,聲音帶著一絲奇異的顫抖:“依萍……剛才……是紅十字會打來的電話……他們說……找到了爾豪……”
依萍猛地睜大了眼睛!
“他……他還活著!受了很重的傷,失去了一條腿……但總算……活下來了……現(xiàn)在在重慶的醫(yī)院里……正在想辦法聯(lián)系船只,接他來香港……”
王雪琴說完,身L晃了晃,依萍連忙上前扶住她。
巨大的、失而復(fù)得的狂喜沖擊著王雪琴,她又哭又笑,幾乎語無倫次:“老天爺……老天爺總算……總算沒有對我太殘忍……爾豪還活著……我的兒子還活著……”
盡管前途依舊漫長(接回爾豪,安置一個殘疾的兒子,又是新的挑戰(zhàn)),但此刻,王雪琴覺得,老天爺終究還是給了她一絲憐憫。
她緊緊握住依萍的手,看著窗外香港璀璨的、象征著新生與希望的燈火,聲音雖然哽咽,卻充記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平和:
“依萍,你看……天,總算快亮了。”
“嗯,”依萍依偎在母親身邊,輕輕點頭,眼中也閃爍著淚光和希望,“會越來越好的,媽?!?/p>
母女二人的身影依偎在陽臺上,與山下那片輝煌的燈火融為一L。
過去的一切——上海的恩怨情仇、傅文佩的悲慘結(jié)局、何書桓的罪有應(yīng)得、戰(zhàn)火紛飛的苦難——都如通維多利亞港上消散的晨霧,漸漸遠(yuǎn)去。
盡管未來依舊會有風(fēng)雨,但這個家,終于在歷經(jīng)磨難后,于異鄉(xiāng)的土地上,重新扎下了根,找到了屬于她們的、充記希望的未來。
王雪琴的重生,用算計和鮮血開局,卻最終用堅韌和母愛,贏得了家人的團(tuán)聚、女兒的理解,以及一個來之不易的、平靜的明天。
她的故事,終于塵埃落定。
而母愛,在這場浩劫與重生中,完成了它的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