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也來了興趣:“哦?宣宜鄉(xiāng)君何在?”
程少商被匆匆宣入殿中。她早有準備,將帶來的幾份樣品和簡要圖冊呈上。
“陛下,此乃臣女莊上以雜糧、豆粉所制‘壓縮干糧’,體積小,耐儲存,可即食。至于車輛,”她展開圖冊,“只是將車輪略作加寬,車軸稍作調整,并加了幾個簡單的卡扣,以期在崎嶇路面上更穩(wěn),減少顛簸導致的撒漏?!?/p>
她語氣平穩(wěn),解釋清晰。工曹和負責糧草的官員上前查驗,低聲討論后,面露驚異。
“陛下,此干糧確實……頗為頂餓,且不易腐壞!”
“這車輛改動看似簡單,卻切中要害!若真能減少撒漏,于糧草轉運實有大益!”
文帝臉上露出喜色:“好!程少商,你又一次為朕分憂了!朕命你即刻督造此批干糧與車輛,所需人手物料,一應優(yōu)先!”
“臣女領旨。”程少商叩首。
消息像風一樣傳開。程少商的名字,第一次真正與“軍國大事”聯系在一起,不再僅僅是“奇巧淫技”。
程府內,程始已經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蕭元漪坐在房中,聽著外面隱約傳來的恭賀聲,手中的茶盞涼了也未曾察覺。
她想起自已年輕時,也曾想過像父兄那樣建功立業(yè),最終卻困于后宅。而她這個從未被她看好的女兒,卻走上了一條她從未想象過的路。
一種巨大的失落和空茫,將她籠罩。
程少商更忙了。
她調動莊子所有人力,日夜趕制干糧。又將改進車輛的法子教給將作監(jiān)指定的工匠,監(jiān)督制作。她行事果斷,調度有方,竟將千頭萬緒的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
連番辛勞,她瘦了些,眼神卻愈發(fā)銳利明亮。
凌不疑偶爾會來督查進度,兩人見面,多是公事公辦的交談。他不再提那些私人贈予,目光卻比以往更深沉。程少商能感覺到那目光中的審視,但她無暇他顧。
第一批干糧和車輛順利送往前線。不久后,前線傳回消息,干糧頗受兵士歡迎,新車也確有效用,糧草損耗有所降低。
捷報傳回那日,文帝大喜,在朝會上當眾褒獎:“程少商雖為女流,卻心系社稷,屢立奇功!朕心甚慰!特賜金牌一面,允其遇緊要軍務,可直奏于朕!另,擢其為將作監(jiān)丞,秩比六百石,仍享鄉(xiāng)君食邑!”
朝堂之上一片寂靜,隨即嘩然。
女子為官!雖只是技術類的官職,秩級也不算高,但這是本朝從未有過的先例!更別提那面可直奏陛下的金牌!
程少商在一片復雜的目光中,平靜謝恩。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真正擁有了獨立于家族、獨立于任何人的資本和話語權。
走出宮門,陽光刺眼。她微微瞇起眼,看著宮門外廣闊的天地。
凌不疑站在不遠處,看著她。這一次,他沒有上前。
程少商感受到他的視線,卻沒有回頭,徑直登上馬車。
馬車啟動,駛向程府,也駛向她自已選擇的、無人可以左右的未來。
程府門口,下人們跪了一地。程始站在最前面,搓著手,臉上是激動與無措。蕭元漪沒有出現。
程少商下了馬車,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
“起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