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步步走到宜修面前,每一步都像踩在碎裂的冰面上。他俯下身,雙手撐在宜修坐著的榻沿,將她完全禁錮在自已的陰影里,呼吸粗重,帶著濃重的血腥氣。
“胤禵……”他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是不是你讓的?”
宜修緩緩睜開眼,對上他那雙幾乎要滴出血來的眸子,眼神依舊是一片亙古不變的冰封雪原,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瘋狂而痛苦的倒影。
她沉默地看著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這種沉默,無異于最殘忍的答案!
胤禛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彎下腰去!真的是她!她竟然知道!她不僅知道,她還……她用了那種鬼神莫測的手段,將本應(yīng)作用于她身上的毒,轉(zhuǎn)嫁到了他親弟弟身上!
為什么?!就因為德妃要對她下手?就因為胤禵是德妃最疼愛的兒子?!
可她明明……她明明有那種力量輕易化解毒素!她為什么不用!為什么要用這種殘忍的方式報復?!
是為了警告他?警告額娘?
還是……單純地,覺得這樣讓,最省事?最……清凈?
最后一個念頭如通最毒的冰錐,瞬間刺穿了胤禛所有的理智!
他猛地伸出手,卻不是掐向她纖細的脖頸,而是狠狠抓住了她微涼的、脆弱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為什么?!”他低吼出聲,像受傷的野獸最后的哀鳴,眼底是崩潰的瘋狂和一種更深沉的、連他自已都無法理解的恐懼,“你既然有這等本事!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你為什么不沖著我來?!為什么是胤禵?!他才十歲!他什么都不知道??!”
宜修微微蹙了蹙眉,不是為手腕的疼痛,而是為他過于激動的情緒擾亂了這一室的清靜。她嘗試抽回手,卻被他死死箍住。
她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指尖微涼,輕輕點在他緊握她手腕的手背上。
那觸感冰寒刺骨,瞬間拉回胤禛一絲搖搖欲墜的神智。
他看到她那雙冰封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他的狼狽與痛苦,卻依舊沒有絲毫動容。然后,他聽到她用那清凌凌的、毫無波瀾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將他徹底推入無邊地獄:
“塵緣業(yè)障,自有其果。毒非我下,局非我設(shè)。您問錯人了?!?/p>
她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看向了更遙遠的、他無法理解的所在,輕輕補充了一句,如通最終的審判:
“世間紛爭,不過螻蟻相爭。王爺,您著相了?!?/p>
“噗——!”
胤禛猛地松開她的手,踉蹌著后退數(shù)步,喉頭一甜,竟是一口鮮血直接噴濺出來,星星點點,落在他石青色的朝服前襟,觸目驚心!
他扶著冰冷的墻壁,劇烈地喘息著,看著那個依舊端坐如冰雕、仿佛剛才只是拂去一粒塵埃的身影,眼中所有的瘋狂、憤怒、痛苦,最終都化為一片死寂的、徹骨的絕望與冰寒。
她叫他“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