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將至的午后,天空陰沉得如通潑墨,壓得人喘不過氣。王府內(nèi),看似一切如常,巡邏的護(hù)衛(wèi)腳步卻比平日更顯急促,帶起甲胄沉悶的摩擦聲。
包惜弱坐在窗邊,手里拿著一件為未出世孩兒縫制的小衣,針腳細(xì)密,心思卻全然不在其上。指尖下的布料柔軟,卻撫不平她心頭的驚濤駭浪。
烏恩剛剛帶來的消息,像一把淬毒的鉤子,撕開了所有偽裝的平靜。
楊鐵心,找到了。
不是在哪個陰暗的犄角旮旯,也不是被死士截殺于荒郊野外。
而是在城南一家門庭若市、背景深厚的“回春堂”藥鋪的后院密室里。那家藥鋪明面上是百年老號,暗地里卻與朝中幾位實權(quán)人物,甚至宮里的某位貴人,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更棘手的是,探子回報,那密室里,似乎還有另一個人的痕跡——一個身形高大、似乎有傷在身的道士。
丘處機!
這個名字像驚雷一樣劈中了包惜弱。
他們竟然攪和在了一起!丘處機竟然就藏在中都,藏在了楊鐵心身邊!
難怪搜捕如此艱難,難怪死士也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有丘處機這個老江湖在,無論是隱匿行蹤還是反追蹤,都絕非難事!
“他們…在治傷?”包惜弱的聲音繃得極緊,像是隨時會斷裂的弦。
烏恩跪在下方,頭垂得更低:“是。楊鐵心那夜闖入王府,雖逃脫,但似乎被世子所傷,后又強行突圍,傷勢加重。丘處機…據(jù)探子觀察,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情況也不妙。他們急需大量傷藥和…”
“和什么?”包惜弱敏銳地捕捉到他的遲疑。
“…和一位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楊鐵心的傷,普通金瘡藥恐難見效,似有內(nèi)腑震蕩之象。”烏恩硬著頭皮回道。
內(nèi)腑震蕩?是了,康兒那夜所用的掌法,是她暗中引導(dǎo)師傅教的,陰狠霸道,專傷內(nèi)里。
包惜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開,帶起一陣劇烈的抽搐。她下意識地伸手捂住小腹,那里似乎也感應(yīng)到了母親的驚悸,傳來一絲微弱的不安。
孩子…
這個尚未顯懷的秘密,此刻成了壓在她心頭的又一塊巨石。
絕對!絕對不能讓他們得到醫(yī)治!尤其是不能讓他們找到高明的大夫!一旦楊鐵心緩過氣來,一旦丘處機恢復(fù)幾分功力…后果不堪設(shè)想!
他們現(xiàn)在藏身回春堂,倚仗的是其背后盤根錯節(jié)的勢力,王府明面上的力量投鼠忌器,難以強攻。但這通樣也是他們的囚籠!他們不敢輕易暴露,只能困守在那方寸之地,等待外界渺茫的援助。
而援助…包惜弱眼中閃過一抹極度冰冷的厲色。
那就讓這援助,變成送他們上路的催命符!
“烏恩?!彼穆曇舳溉话胃撸瑤е环N玉石俱焚般的決絕,“讓我們的人,扮作江湖郎中,去‘幫’他們一把?!?/p>
烏恩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驚駭:“王妃?您的意思是…”
“他們不是需要大夫嗎?”包惜弱的嘴角勾起一絲殘酷的弧度,美艷卻令人膽寒,“就送一個‘妙手回春’的大夫過去。記住,用的藥,要看上去對癥,初期甚至能緩解痛苦,讓人以為傷勢好轉(zhuǎn)…但內(nèi)核,必須是緩慢侵蝕心脈,斷人生機的劇毒。要讓得天衣無縫,就像…傷重不治?!?/p>
她要楊鐵心和丘處機,在自以為得到希望的時刻,悄無聲息地、絕望地走向死亡!
烏恩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深知此計之毒,一旦敗露,牽扯極大。但那…那畢竟是丘處機,是楊鐵心!
“王妃,丘處機武功高強,見識廣博,尋常毒藥恐怕…”
“所以要用‘不尋?!??!卑醮驍嗨?,從妝匣最底層,取出一個沒有任何標(biāo)記的細(xì)小瓷瓶,瓶身幽暗,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這是‘相思斷腸紅’,無色無味,入水即溶,銀針測不出。初期癥狀與內(nèi)傷惡化無異,三個時辰后心脈驟斷,大羅金仙也難救。你去找‘鬼手’薛三,他知道怎么用?!?/p>
薛三,是她暗中籠絡(luò)的一個用毒高手,極其擅長將毒藥偽裝成傷病發(fā)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