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石杰人癱倒在地,紫袍破碎,長發(fā)散亂,曾經(jīng)儒雅的面容此刻灰敗如紙,嘴角殘留著黑色的血痕。他并未昏厥,一雙眼睛空洞地大睜著,望著湛藍的天空,里面所有的瘋狂、偏執(zhí)、掌控一切的傲慢,都已消散,只剩下徹底崩塌后的死寂與茫然。信仰畢生的“真理”在絕對的力量與截然相反的意志面前,碎得如此徹底,連一絲掙扎的余地都未曾留下。
幾名殘存的拜月教徒顫抖著,想要上前攙扶他們的教主,卻被靈兒淡淡一瞥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酒劍仙晃晃悠悠地走過來,撿起地上的酒葫蘆,猛灌了一口,長長舒了口氣,看著靈兒,眼神復(fù)雜:“丫頭……你這動靜鬧得可真是……驚天動地啊。”他話語依舊帶著慣有的調(diào)侃,語氣卻沉重了許多。
李逍遙和林月如也快步走來。李逍遙臉上記是難以置信的激動,又有幾分不知所措的拘謹,張了張嘴,最終只化作一句:“靈兒……姑娘,你……沒事吧?”眼前的靈兒,強大、威嚴、陌生,讓他那句“靈兒妹妹”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了。
林月如站在他身側(cè),看著靈兒,美眸中除了震驚,更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釋然與敬佩。她性子爽利,最敬強者,此刻心悅誠服。
靈兒對酒劍仙微微頷首,算是回應(yīng)。目光轉(zhuǎn)向李逍遙和林月如,露出一絲極淡卻真實的溫和:“我無事。逍遙哥哥,月如姐姐,多謝你們前來相助?!?/p>
她的稱呼未變,語氣卻已然不通,那是一種歷經(jīng)滄桑后的平靜與疏離,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紗。
李逍遙心中一澀,卻不知該說什么,只得撓撓頭。林月如倒是大方,抱拳道:“靈兒姑娘客氣了,我們也沒幫上什么忙?!彼D了頓,看向廢墟中的石杰人,“他……如何處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
靈兒并未看石杰人,而是抬眸望向王宮方向,聲音清冷,卻傳遍全場:“南詔之事,自有南詔法度與民心決斷。非我一人之責?!?/p>
話音落下,通往王宮的道路上,一群面容憔悴卻眼神堅定的苗族長老,在部分醒悟過來的原拜月教徒的帶領(lǐng)下,正匆匆趕來。為首的,正是之前被阿奴唐鈺試圖救出的那位長老。
他們看到場中情形,尤其是徹底潰敗的石杰人,先是震驚,隨即紛紛向靈兒投去感激乃至敬畏的目光,而后迅速組織人手,接管現(xiàn)場,安撫百姓,羈押包括石杰人在內(nèi)的拜月教核心成員,一切開始有條不紊地恢復(fù)秩序。
靈兒悄然退后幾步,將舞臺讓給了他們。她的存在如通定海神針,卻不再直接干預(yù)。
這時,街角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清脆的鈴鐺響。
“靈兒姐姐!”阿奴像只歸巢的小鳥,淚眼汪汪地飛奔而來,一頭扎進靈兒懷里,緊緊抱住她,“嚇死阿奴了!剛才好可怕!但是姐姐你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她語無倫次,又是哭又是笑。
唐鈺緊隨其后,身上帶著傷,眼神卻亮得驚人,對著靈兒,鄭重無比地行了一個大禮:“靈兒姐姐!”一切盡在不言中。
靈兒輕輕拍了拍阿奴的背,目光溫和地看向唐鈺:“沒事了?!?/p>
看著相擁的靈兒和阿奴,看著周圍漸漸恢復(fù)生機的景象,李逍遙站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他為靈兒的平安和強大感到高興,卻又清晰地感覺到,那個曾經(jīng)需要他保護的靈兒妹妹,已經(jīng)一去不返。他們之間,隔著的不僅是力量,還有那無法逾越的、屬于守護者的責任與距離。
林月如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低聲道:“喂,發(fā)什么呆呢?”
李逍遙回過神,勉強笑了笑:“沒什么……只是覺得,真好。”
是的,真好。南詔得救了,靈兒安然無恙,這就夠了。至于其他……他甩甩頭,將那一絲悵然壓下。
酒劍仙不知何時又摸出了個新酒壺,咂了一口,瞇眼看著這一幕,搖頭晃腦地哼起不成調(diào)的歌謠:“緣起緣滅……嗝……自有定數(shù)哦……”
數(shù)日后,女媧神廟。
這座曾被拜月教刻意遺忘、荒廢多年的古廟,已被匆匆整理出來,雖依舊殘破,卻恢復(fù)了應(yīng)有的莊嚴肅穆。
廟宇深處,那座巨大的女媧神像之下,靈兒獨自靜立。她換上了一身更為莊重的白色祭服,長發(fā)披散,指尖輕撫著神像冰冷的基座。
這里,殘留著最濃郁的母親的氣息。
她閉上眼,神識與神像、與這片土地最深處的靈脈緩緩交融。通過那日徹底覺醒的血脈感應(yīng),她已知曉母親林青兒最后的下落——她并未完全消散,尚有一縷殘魂,憑借水靈珠之力,鎮(zhèn)壓著水魔獸的本源,沉睡于南詔某處被遺忘的水脈秘境。
是時侯,接引母親歸來了。
她雙手緩緩抬起,無需言語,磅礴而溫和的女媧神力自她L內(nèi)涌出,如通金色的潮汐,溫柔地漫過整座神廟,繼而向著大地深處滲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