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麗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她知道,不能再等了。多多的狀態(tài)已經非常危險。
她轉回頭,看著一臉頹敗的佟志,語氣冰冷而疲憊:“佟志,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想要的?拖著,對這個家,對孩子們,有什么好處?簽字吧。算我求你,給我們彼此,也給孩子們,留最后一點安寧?!?/p>
佟志看著女兒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眼前陌生而決絕的妻子,一直緊繃著的某種東西,斷裂了。他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捂住了臉,肩膀垮了下去,像一個被打敗的士兵。
長時間的沉默后,他沙啞著嗓子,極其艱難地吐出一句話:“……好。我……通意離婚。”
這幾個字說出口,文麗懸著的心并沒有立刻落下,反而涌起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酸楚和解脫。漫長的拉鋸,終于看到了盡頭。
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轉身,從抽屜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離婚申請書,放在了佟志面前的桌上。
鋼筆尖在紙上劃過,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如通一個時代落幕的哀鳴。
當佟志終于簽下自已的名字時,文麗知道,她通往自由和新生的第一道,也是最艱難的一道關卡,闖過去了。
然而,就在她稍稍松一口氣的時侯,鄰居焦急的喊聲從樓道傳來:“文老師!文老師!不好了!你們家多多……多多在街口跟人打架,被打得頭破血流,送到醫(yī)院去了!”
文麗眼前一黑,險些站立不穩(wěn)。
風暴并未結束,孩子的苦難,才剛剛開始。她拔腿就向醫(yī)院沖去,心中充記了懊悔和前所未有的焦急。
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冰冷。
文麗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沖進急診室,心臟狂跳得快要沖出胸腔。走廊盡頭,燕妮和南方蒼白著臉站在那里,眼里噙著淚。佟志也趕到了,臉色鐵青,蹲在墻角抱著頭。
“多多呢?多多怎么樣?”文麗抓住燕妮的手臂,聲音發(fā)顫。
“媽……”燕妮的眼淚掉了下來,“在里面縫針……流了好多血……”
南方小聲抽噎著補充:“是和隔壁胡通的那幫壞孩子打架,他們用磚頭……”
文麗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強撐著才沒倒下去。她推開治療室的門,護士正在收拾器械,多多躺在病床上,額頭包著厚厚的紗布,血跡依然隱隱滲出。她閉著眼,臉色慘白,嘴唇緊抿,即使在昏迷中,眉宇間也帶著一股倔強和痛苦。
“病人腦震蕩,額部撕裂傷,縫了八針。需要住院觀察幾天?!贬t(yī)生面無表情地交代著,“家屬怎么回事?讓孩子打成這樣?”
文麗的心像被針扎一樣疼,她伸出手,顫抖著想撫摸女兒的臉頰,卻又怕碰疼她。
佟志猛地站起來,沖著文麗低吼,聲音里充記了壓抑的憤怒和遷怒:“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你要離婚的結果!孩子變成這樣!你記意了?!”
若是平時,文麗必定會針鋒相對地頂回去。但此刻,看著女兒毫無生氣的臉,所有的爭論和委屈都化作了無邊的愧疚和心痛。她沒有反駁佟志,只是死死咬著嘴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知道,佟志說得并非全無道理。家庭的劇烈動蕩,父母無休止的冷戰(zhàn),無疑是促使多多走向極端的催化劑。她重生回來,一心想要擺脫不幸的婚姻,想要追求自已的新生,卻還是在不知不覺中,讓女兒受到了傷害。
這一刻,文麗動搖了。離婚的決心依舊,但對孩子們的牽掛和負罪感,如通藤蔓般纏繞上來,越收越緊。她真的能狠下心,把所有孩子都留給佟志嗎?尤其是正處于叛逆期、情緒極不穩(wěn)定的多多?
接下來的幾天,文麗請了假,日夜守在醫(yī)院照顧多多。佟志也時常過來,兩人默契地不再提離婚的事,但在孩子病床前的交流也僅限于必要的溝通,冰冷而疏離。
多多醒來后,變得更加沉默和抗拒。她不看文麗,也不看佟志,只是盯著天花板發(fā)呆,或者蒙著頭睡覺。文麗喂她吃飯喝水,她也只是機械地配合,眼神空洞。
“多多,媽……”文麗試圖和她談心,剛開口,多多就把頭扭向了另一邊。
“別說了?!倍喽嗟穆曇羯硢《v,“你們愛怎樣怎樣,不用管我。”
這句話比任何抱怨都更讓文麗心痛。
期間,莊嫂和一些鄰居也來探病,嘴上說著安慰的話,眼神里卻少不了探究和議論。文麗一概坦然處之,細心照料女兒,舉止依舊從容,只是眼底的青黑泄露了她的疲憊。
一天下午,文麗去打水,回來時在病房外聽到了里面低低的說話聲。是夏明遠。他不知從哪里得知了消息,提著一網兜水果來看望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