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麗靠在他肩頭,看著在草地上和弟弟玩鬧的大寶,看著亭亭玉立、言笑晏晏的女兒們,看著英俊挺拔的兒子們,眼中漾起幸福而平和的笑意。
“不辛苦?!彼p聲說,目光掠過腕間那早已與她血脈相連的花瓣印記,心中一片寧靜,“這一切,都值得。”
滬上春深,繁華似錦。而她文麗,終于憑一已之力,搏得了個記堂彩,兒女成行,前程似錦,一世圓記。前世的凄風(fēng)苦雨,終究化為了今生滋潤一切的甘霖。
番外
塵緣各定
佟志:文麗帶著大寶離開后,佟志的日子徹底沉入了谷底。筒子樓愈發(fā)顯得空蕩破敗,酒瓶成了他最忠實的伴侶。廠里那次調(diào)查雖還了他“清白”,卻也徹底斷送了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前程,被調(diào)到了一個無足輕重的閑職上,提前進(jìn)入了半退休狀態(tài)。
他也曾試圖振作過,尤其是在得知燕妮考上大學(xué)、南方成了畫家、南梔(多多)在上海也干得不錯之后,那種被時代和家庭徹底拋下的恐慌感曾短暫地壓過了酒精的誘惑。但多年的沉淪早已磨掉了他的意志力,每次試圖爬起,都會很快被更深的無力感和自怨自艾打回原形。
李天驕后來確實調(diào)回了北京總廠,甚至一度升到了不錯的位置。她曾出于某種復(fù)雜的心緒或憐憫,去看過佟志一次。但看到的只是一個眼神渾濁、絮絮叨叨抱怨著命運不公、散發(fā)著酒氣的落魄中年男人,早已不是當(dāng)年三線上那個還有幾分才情和憂郁氣質(zhì)、能讓她產(chǎn)生些許幻想的佟工。那點原本就建立在虛無縹緲之上的“情愫”,在現(xiàn)實面前徹底煙消云散。她留下一點錢,客套地說了幾句保重的話,便匆匆離去,再無交集。
佟志的晚年頗為凄涼潦倒,全靠燕妮和文秀不時接濟(jì)照料。他常常一個人坐在昏暗的屋里,對著文麗和孩子們早年的全家福發(fā)呆,渾濁的老眼里偶爾會閃過一絲悔恨的淚光。他的一生,仿佛印證了那句話:有些人,一旦錯過,便是一生;有些路,一旦走錯,萬劫不復(fù)。
李天驕:她在事業(yè)上算是成功的,憑借著能力和手腕,在國企系統(tǒng)里站穩(wěn)了腳跟,讓到了不低的位置,享受著不錯的待遇和尊重。但在個人感情上,她卻始終高不成低不就。
經(jīng)歷了與佟志那一段無疾而終、更像是一時情感寄托的曖昧之后,她似乎很難再真正投入到一段感情中。她眼光頗高,既看不上那些唯唯諾諾、不如她的男人,又難以融入那些家世背景真正優(yōu)渥的圈子。加之她性格中的清高和算計,使得許多緣分都淺嘗輒止。
她后來也有過一兩次談婚論嫁的對象,但最終都因各種現(xiàn)實考量或性格不合而分手。隨著年齡漸長,她逐漸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成了旁人眼中那位精明強干、卻難免有些孤單的“李處長”。
偶爾午夜夢回,她或許會想起當(dāng)年三線上那個短暫的夏天,想起那個曾讓她覺得與眾不通的佟志,但更多的,可能是一種淡淡的悵惘和對現(xiàn)實利益的清醒認(rèn)知。她選擇了事業(yè)和現(xiàn)實,也得到了相應(yīng)的回報,只是情感世界終究留下了一片荒蕪。她最終選擇收養(yǎng)了一個孩子,算是給了自已一個晚年的寄托。
大莊與莊嫂:大莊和佟志是一輩子的“狐朋狗友”,但也僅限于此。他看著佟志一步步沉淪,唏噓過,也勸過幾次,但見無用,也就漸漸疏遠(yuǎn)了。他自已是個活得通透甚至有些油滑的人,懂得審時度勢,在廠里雖然沒大富大貴,但也平穩(wěn)退休,沒出什么大岔子。
他和莊嫂的日子,就是最普通的市井百姓生活。吵吵鬧鬧一輩子,為雞毛蒜皮拌嘴,為兒女操心,但也互相攙扶著走了過來。莊嫂還是那個潑辣直爽的性子,把大莊管得服服帖帖,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
他們的孩子資質(zhì)平平,但還算踏實,過著普通上班族的生活。老兩口退休后,幫著帶帶孫子孫女,晚上一起去跳跳廣場舞,或者跟老鄰居打打牌,抱怨一下物價,念叨一下兒女,日子平淡卻也充實。
大莊偶爾喝點小酒,還會跟人吹噓當(dāng)年和佟志一起“風(fēng)光”的日子,但被莊嫂聽見,免不了一頓數(shù)落:“快別提你那點破事了!看看人家文麗,現(xiàn)在過的是什么日子?再看看佟志?你就偷著樂吧,要不是我管著你,你說不定還不如他呢!”
大莊便訕訕地笑,不再言語。他心里明白,莊嫂話糙理不糙。這平凡甚至有些瑣碎的生活,已是他們這類人最大的福氣。他們見證了佟志和文麗的悲歡離合,最終守住了自已的小日子,波瀾不驚,細(xì)水長流。
塵世間的緣分,大抵如此。有人困于執(zhí)念,潦倒收場;有人權(quán)衡利弊,獨善其身;也有人,于平凡煙火中,吵吵鬧鬧,卻也相依相偎,走完一生。各自的選擇,各自承受,各自安好,或不安好,皆是塵緣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