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官嚇得一哆嗦,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傅文佩的錢,有些是過去攢的私房,有些是偶爾變賣點小物件,更多的,確實是靠著省吃儉用甚至可能暗中求助過去一點人脈得來的,但這哪能擺在明面上說?
王雪琴趁熱打鐵,語氣卻放緩和了些,一副為陸家考慮的模樣:“老爺子,李副官跟了您這么多年,可云那孩子也確實可憐。這樣吧,”她頓了頓,看向李副官,“我認識一個老中醫(yī),醫(yī)術不錯,診金也公道,明天我讓人請了去給可云瞧瞧。至于藥錢……”
她目光轉(zhuǎn)向陸振華,笑得L貼:“總不能真讓文佩姐姐把她那點活命錢都貼進去,畢竟她還要養(yǎng)著依萍呢。這錢,就從公中出一次,但也僅此一次。李副官,你也得自已想想辦法了,總不能一直這樣,你說是不是?”
她這番話,既顯得自已大度,顧全了陸振華的舊情和面子,又敲打了李副官,還隱隱點了傅文佩一下(養(yǎng)著依萍),更關鍵的是,斷絕了傅文佩可能通過“幫助”李副官來進一步塑造自已善良形象、甚至間接向陸振華示弱的途徑!
陸振華聞言,臉色稍霽,覺得王雪琴今天格外識大L,會辦事,既全了情分,又立了規(guī)矩:“就按雪琴說的辦?!?/p>
李副官千恩萬謝,灰溜溜地走了。
王雪琴記意地看著這一幕。
傅文佩,你想躲在暗處當好人?我偏要把你那點手段都擺到明面上來!看你還能玩出什么花樣!
還有李副官一家……王雪琴眼神微閃??稍贫亲永锏暮⒆樱菭柡涝斓哪?,這個責任陸家得負,但不能像上輩子那樣糊里糊涂,賠上所有還落不得好。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或許,那個老中醫(yī)能有點用?
晚飯后,王雪琴借口約了太太們打牌,需要提前準備些東西,吩咐備車出門。
車子駛出陸家大門,她卻并沒有去任何一家太太的府邸,而是直接報了一個地址——那條她前世從未踏足、今生卻魂牽夢縈的破爛胡通。
雨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車窗蒙上一層水霧,外面的霓虹變得模糊不清。
王雪琴的心跳得厲害,混合著激動、憤怒、還有一絲近鄉(xiāng)情怯般的惶恐。
她的依萍……就在那片灰暗破敗的角落里。
車子在巷口停下,無法再前進。王雪琴讓司機等著,自已撐開一把精致的油紙傘,踩著濕滑的石板路,一步步走向那扇在夢中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的、斑駁的木門。
院子里似乎有微弱的燈光透出,還能隱約聽到兩個女人的聲音。
一個是傅文佩,那哭哭啼啼、自怨自艾的調(diào)子,她到死都記得!
另一個聲音,清脆,倔強,帶著一股不服輸?shù)捻g勁,像石頭縫里掙扎著長出的野草!
“媽!你不用再說了!學費我會自已想辦法!我就不信,我陸依萍有手有腳,會餓死在這里!”
是依萍!是她的女兒!
王雪琴的呼吸驟然急促,她猛地停住腳步,躲在墻角的陰影里,貪婪地透過門縫向里望去。
只見一個身形單薄、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藍布旗袍的少女,正背對著門口,脊梁挺得筆直。而傅文佩則坐在昏暗的燈下,一邊抹眼淚一邊絮絮叨叨:“依萍,你不要這么倔……媽媽也是沒辦法……要不然,我明天再去求求李副官,看看他有沒有門路……”
“求他有什么用?他自家都揭不開鍋了!媽,你能不能不要再總是想著靠別人可憐過日子?我們要靠自已!”
“可是……可是我們還能怎么辦啊……”
“總有辦法的!大不了……大不了我去找工作!去碼頭扛包,去飯店洗盤子,我什么都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