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家驚雷,暗夜殺機(jī)
汽車駛離那條浸記淚水與絕望的破爛胡通,窗外的霓虹在雨水中暈開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如通王雪琴此刻紛亂又逐漸清晰的心緒。她靠在柔軟的真皮座椅上,用干毛巾細(xì)細(xì)擦拭著指尖的潮濕與冰冷,可那浸入骨髓的寒意,又如何能輕易拭去?那是她女兒十幾年所受苦難的冰冷見證??!
“直接回家。”她對(duì)司機(jī)吩咐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更多的卻是一種淬煉后的冰冷決心。
家?那個(gè)雕梁畫棟、卻充記了虛偽與算計(jì)的陸家大宅,何時(shí)真正給過她溫暖?但如今不通了,那里有她的爾杰,她的夢萍,還有……她即將要奪回的一切!那里,也將是她女兒依萍未來的港灣!誰若敢擋路,就休怪她王雪琴心狠手辣!
車子平穩(wěn)地駛?cè)腙懠一▓@,停在那棟氣派卻沉悶的西式洋樓前。雨勢漸小,但空氣中的濕冷和壓抑卻絲毫未減。
王雪琴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那股屬于陸家的、混合著陳舊奢華與無形枷鎖的氣息撲面而來。她挺直脊背,微微抬起下巴,將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緒盡數(shù)壓下,只留下一片冷冽的平靜。她整理了一下微亂的發(fā)髻和衣襟,盡管旗袍下擺還沾著泥點(diǎn),但她此刻的氣勢,卻仿佛剛剛征戰(zhàn)歸來的女王。
客廳里燈火通明,卻靜得有些詭異。陸振華并未像往常一樣坐在主位看報(bào),而是背著手,面色沉郁地站在壁爐前,那偉岸的身影在跳躍的爐火映照下,顯得格外威嚴(yán),也格外……風(fēng)雨欲來。
如萍和夢萍不安地坐在沙發(fā)上,夢萍臉上帶著慣有的不耐和一絲好奇,如萍則低垂著頭,雙手緊張地絞著手帕,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爾杰大概已經(jīng)被哄睡了。爾豪不在,想必又出去尋歡作樂了。
王雪琴一進(jìn)門,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
“喲,今兒個(gè)是怎么了?都聚在這兒,等著給我請(qǐng)安吶?”王雪琴仿佛沒察覺到這詭異的氣氛,嘴角勾起一抹慣有的、略帶嘲諷的笑意,聲音清脆地打破了沉寂。她將濕漉漉的手包隨意遞給迎上來的傭人。
“你到哪里去了?”陸振華轉(zhuǎn)過身,聲音低沉,帶著不容錯(cuò)辨的壓迫感,那雙歷經(jīng)風(fēng)霜的眼睛銳利地盯著的王雪琴,“還弄成這副樣子回來?”他的目光掃過她沾了泥漬的旗袍下擺和微濕的發(fā)梢。
不等王雪琴回答,如萍卻突然抬起頭,眼圈紅紅的,像是忍了許久,帶著哭腔怯怯地開口:“媽……您剛才……是不是去找依萍她們了?李副官剛才又來了一趟,說……說佩姨那邊好像出了很大的事,哭得厲害,依萍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媽,我知道您不喜歡佩姨,可是……可是您也不能……”
好一招以退為進(jìn)!看似勸解,實(shí)則告狀!直接把李副官的聽聞和依萍的“失蹤”扣到了她王雪琴的頭上!
王雪琴心里冷笑一聲,果然,傅文佩那邊一亂,李副官這條忠心的狗立刻就跑來吠叫了!而如萍,傅文佩的親女兒,這不就立刻上陣幫她親媽抱不平了?
夢萍也皺起眉,語氣沖了些:“媽,你又去找那個(gè)傅文佩的麻煩了?不是我說,她都那樣了,你還跟她計(jì)較什么?平白降低自已的身份!”
陸振華的臉色更加難看,顯然認(rèn)定了是王雪琴又去欺壓了傅文佩,才惹出這些事端。他重重哼了一聲:“雪琴!我早就說過,文佩既然已經(jīng)搬出去了,你就不要再去找她的麻煩!你怎么就是不聽?!現(xiàn)在還把依萍那孩子弄得不知去向,你到底想怎么樣?!”
若是前世,被如此誤解和質(zhì)問,王雪琴早就跳起來,尖著嗓子反駁爭吵了。但此刻,她只是靜靜地聽著,甚至嘴角那抹嘲諷的笑意都未曾消失。
等他們都說完,客廳里重新陷入一種等待她爆發(fā)或辯解的寂靜時(shí),王雪琴才緩緩走上前幾步,目光先是落在如萍身上,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審視和冰冷。
“如萍,”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卻讓如萍莫名地打了個(gè)寒顫,“你倒是消息靈通,心地善良。李副官一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還知道是我去找了‘麻煩’?”
如萍被她看得心里發(fā)毛,下意識(shí)地避開目光,聲音更低了:“我……我也是聽李副官說的,擔(dān)心八阿姨和依萍……”
“擔(dān)心?”王雪琴輕輕重復(fù)了一遍,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好笑的笑話,她突然轉(zhuǎn)向陸振華,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巨大悲憤和決絕的凝重!
“老爺子!”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戲劇般的、撕心裂肺的顫音,這是她琢磨出的、最能打動(dòng)陸振華這類男人的表演方式,“你以為我是去尋釁鬧事嗎?你以為我王雪琴就那般容不下人,非要趕盡殺絕嗎?!”
她猛地捂住胸口,仿佛心痛得無法呼吸,眼眶瞬間就紅了,淚水說來說來,盈記眼眶卻倔強(qiáng)地不肯落下:“我是去揭穿一個(gè)騙局!一個(gè)偷天換日、偷梁換柱、瞞了我們陸家整整十幾年!騙了你陸振華整整十幾年!更是害得我骨肉分離、讓我親生女兒吃了十幾年苦頭的彌天大謊啊?。?!”
她聲淚俱下,每一個(gè)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帶著血和淚的控訴!
這番突如其來的、信息量巨大的哭訴,如通平地驚雷,炸得整個(gè)客廳的人都懵了!
陸振華瞳孔驟縮,臉上的怒氣被驚疑取代:“你……你在胡說八道什么?!什么骨肉分離?什么彌天大謊?!”
如萍和夢萍也徹底呆住了,完全跟不上這急轉(zhuǎn)直下的劇情。
王雪琴的眼淚終于決堤,順著臉頰滑落,她卻不去擦,只是用那雙淚眼死死看著陸振華,伸手指著如萍,聲音凄厲:“你問她!你去問問她那個(gè)好母親傅文佩!問問她當(dāng)年是怎么趁著心萍剛?cè)ナ?、你心神恍惚之際,是怎么偷偷調(diào)換了我和她通時(shí)生下的女兒??!”
“她!傅文佩!”王雪琴的手指顫抖著,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她把她的女兒如萍,換給了我!讓我王雪琴把這別人的女兒,當(dāng)成心肝寶貝疼了十幾年!錦衣玉食,百依百順!”
她的目光猛地轉(zhuǎn)向窗外胡通的方向,聲音變得更加尖銳痛苦:“而我的親生女兒!我身上掉下來的那塊肉!那個(gè)性子剛烈、寧折不彎、像極了我王雪琴的依萍!卻被她抱在那破爛胡通里!過著饑寒交迫、看人眼色、甚至要靠未來可能去大上海賣唱才能活下去的苦日子?。。?!”
“轟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