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還沒好利索?”他問,語氣平淡。
“回王爺?shù)脑?,”海蘭聲音細若蚊蚋,帶著咳嗽后的微喘,“奴才身子不爭氣,總是反復……怕過了病氣給王爺?!?/p>
“是么?!焙霘v淡淡道,聽不出信或不信。他視線微轉(zhuǎn),落在案幾上。那里放著啞姑剛端來的湯藥,藥氣苦冽,旁邊還有一小碟紋絲未動的、干硬的餑餑。
“就吃這些?”他問。
“奴才……沒什么胃口。”海蘭低聲道,適時地輕輕咳嗽了兩聲,用那方姜汁帕子按了按嘴角。
弘歷眉頭蹙得更緊了些。他忽然俯身,湊近了些。
海蘭渾身一僵,強忍著沒有后退。那股清冷纏綿的異香,因著他的靠近,似乎愈發(fā)清晰了些。
他像是在分辨什么,目光掠過她蒼白的臉頸,鼻翼微不可察地動了動,眼神里閃過一絲極淡的疑惑與探究。那香氣極特別,與他聞過的任何熏香、花香都不通,若有若無地往人鼻子里鉆,勾得人心頭微癢。
“用的什么香?”他直起身,忽然問。
海蘭眼底掠過一絲冷光,面上卻愈發(fā)惶恐茫然:“香?奴才……奴才從不熏香。許是……藥氣腌入味了,污了王爺?shù)谋恰!闭f著又要低頭咳嗽。
弘歷看著她那副仿佛下一刻就要咳碎了的模樣,再看看這冷清屋子,心頭那點因香氣而起的旖旎念頭散了些,轉(zhuǎn)而升起一絲煩躁。他向來不喜病弱之人,覺得晦氣??伞?/p>
他的目光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落在那道疤痕和她水光瀲滟卻寫記抗拒的眸子上。那股異香雖淡,卻仿佛纏在了鼻端,揮之不去。
“好生養(yǎng)著?!弊罱K,他丟下這句話,語氣比來時緩和了些許,卻也沒什么溫度,“缺什么,讓下頭去領?!?/p>
說完,竟沒再多留,轉(zhuǎn)身大步離去。外頭適時地響起一聲驚雷,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了下來。
海蘭一直維持著僵硬的姿勢,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在雨聲中,她才緩緩松懈下來,背脊竟出了一層薄汗。
她抬手,輕輕撫過額角疤痕,眼底一片冰冷漠然。
魚兒,似乎嗅到餌香了。
只是這魚,狡猾警惕得很。
不急。
她有的是耐心,和他慢慢耗。
窗外,暴雨如注,將天地籠罩在一片白茫茫水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