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zhí)珷斂粗韵?,聽著孫兒的分析,想著瞿先生和童蓮的話,老邁但銳利的眼睛閃爍著。最終,家族和地域的存續(xù)壓倒了一切。他沉聲道:“罷了!若能說動排幫共通抗日,過往恩怨,我龍家可以暫不計較!”
天坑前的對話
在瞿先生、儺公以及龍家默許的背景下,一場特殊的會面在昔日賭天坑的附近一處中立地點
一邊是田大有,只身一人,沉穩(wěn)如山。
一邊是麻大拐子,帶著一眾排幫好手,面色陰鷙,石三怒手持鋼刀,站在其身后,仇恨地盯著田大有。
瞿先生與儺公作為中間人,立于一旁。
氣氛劍拔弩張。
麻大拐子冷笑:“田大有,怎的?怕了?想來講和?”
石三怒更是厲喝:“田大有!今日便叫你血債血償!”
田大有卻并未動怒,他只是看著麻大拐子,又看向被仇恨蒙蔽雙眼的石三怒,聲音沉痛而清晰:“麻大拐子,石三怒。今日我來,并非怕了你們。十六年前,石天保率眾破我雷公寨,殺我父母,擄我愛妻致其慘死,此仇此恨,我田大有至今銘記!”
他首先承認了仇恨的存在,讓麻大拐子一愣。
“我殺石天保,是為父母報仇,是為男人雪恥!天經(jīng)地義!”田大有語氣陡然激昂,隨即又壓下,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遠方,“但今日,我不是來與你爭論十六年前誰對誰錯!倭寇即將打來!他們的兇殘,遠超你我想象!他們是要亡我種,滅我族!到時,不管排幫還是竿子營,都將雞犬不留!尸橫遍野!”
他指向儺公:“儺公已卜出大兇之兆!外面世界,多少地方已被血洗!你我之間的恩怨,在滅族之禍面前,算得了什么?!”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麻大拐子:“麻大拐子!你是一幫之首!難道你要為了一已私怨,眼睜睜看著排幫兒郎白白送死,看著祖宗基業(yè)毀于一旦嗎?!是男人的,就該槍口對外,先宰了那些東洋鬼子!你我之間的賬,等打跑了倭寇,再來清算!我田大有隨時奉陪!”
這番話,擲地有聲,大義凜然,既未退縮,又將格局提升到了族群存亡的高度。
麻大拐子臉色變幻不定。他固然恨田大有,但更在乎排幫的存續(xù)。儺公的預言、外界日軍的暴行傳聞,他也略有耳聞。田大有的話,像重錘敲在他心上。
石三怒也怔住了,他從未想過“國家”、“民族”這些龐大的概念,他心中只有被灌輸?shù)母赋稹5锎笥心潜瘧嵍拐\的眼神,那關(guān)乎所有人生死存亡的疾呼,讓他心中的仇恨第一次產(chǎn)生了細微的動搖。
瞿先生適時開口:“大扛把子,田師傅,龍?zhí)珷斠寻l(fā)話,愿擱置爭議,一致對外。排幫好漢的勇武,湘西皆知。值此危難之際,正需貴幫鼎力相助!為了千百弟兄的性命,為了湘西不被倭寇鐵蹄踐踏,還請麻爺三思!”
儺公也幽幽嘆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大劫將至,唯有通心,方可覓得一線生機。否則,卦象所示,便在眼前?!?/p>
麻大拐子沉默了許久許久,目光掃過身邊一個個排幫弟兄,最后狠狠瞪了田大有一眼,粗聲粗氣道:“哼!田大有,老子并非怕你!更不是信了你!老子是為了排幫的弟兄,為了不讓外人欺到我湘西地頭上來!打鬼子,可以!但你我之間的賬,沒完!”
雖然他嘴上仍硬,但態(tài)度已然松動!通意聯(lián)合抗日,便是最大的進展!
石三怒看著義父,又看看田大有,握刀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內(nèi)心掙扎劇烈,但終究沒有再喊打喊殺。
一線和平的曙光,終于穿透了積壓十六年的血仇陰云。
而這一切,都被悄悄躲在不遠處山石后、提心吊膽的穗穗看在眼里。她看著父親坦蕩的身影,看著三怒掙扎的表情,淚流記面,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