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莊深處,萬籟俱寂,唯有更漏聲滴答,敲打著凝滯的時光。
剪秋捧著那罐“新茶”,指尖冰涼,聲音發(fā)顫:“主子……這茶……”德妃娘娘的手段,她光是聽著回稟都覺得毛骨悚然,那無聲無息奪人性命的陰毒,簡直令人發(fā)指!
宜修的目光落在那個白玉瓷瓶上,眸光清冷,無悲無懼。方才定境中所“見”的景象再次浮現(xiàn)——德妃冰冷的吩咐,嬤嬤手中一模一樣的瓷瓶。塵世紛擾,因果糾纏,終究還是尋到了這方被強行隔絕的天地。
她并未感到憤怒或恐懼,修行至此,世間毒物于她而言,與清水無異,玉鐲靈力自可滌蕩凈化。她只是覺得……礙眼。如通冰原上突兀出現(xiàn)的一抹污跡,破壞了絕對的純凈與寂靜。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道心微動,那片被擾動的冰湖瞬間恢復(fù)平寂。
她抬手,指尖虛虛拂過茶罐,一縷極細(xì)微的、肉眼難以察覺的冰寒氣息滲入罐中,將其內(nèi)里那陰損的藥性瞬間凍結(jié)、瓦解,化為無害的塵埃。
“無妨?!彼栈厥郑Z氣平淡得像在說今日天氣,“照常沖泡即可?!?/p>
“主子!”剪秋驚得魂飛魄散,“那可是……”
“毒已解?!币诵薮驍嗨?,聲音依舊沒有起伏,卻帶著一種令人莫名信服的絕對平靜,“此事,不必外傳?!?/p>
剪秋看著她主子那冰雪般的側(cè)臉,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主子說解了,那便是解了。她雖不懂仙家手段,但主子日益非人的變化她是親眼所見。一種混合著后怕與敬畏的情緒在她心中翻涌,她重重點頭,緊緊抱住了茶罐:“是!奴婢明白!”
此后幾日,剪秋依言每日沖泡那“新茶”,奉與宜修。宜修偶爾會淺啜一口,大多時侯只是任由其放涼。她神色如常,氣息越發(fā)冰澈,哪有半分“日漸虛弱”的模樣?
監(jiān)視的婆子將“側(cè)福晉每日飲用王爺賞茶”的消息層層遞出,一切看似都在德妃掌控之中。
然而,永和宮那邊等來的,卻不是宜修病弱的消息,而是另一樁驚天動地的禍?zhǔn)隆?/p>
年僅十歲、最得德妃溺愛的幼子胤禵,突染惡疾!太醫(yī)們束手無策,癥狀古怪,似寒癥又似虛耗,整個人迅速萎靡下去,不過三五日功夫,竟已是氣息奄奄,藥石罔效!
德妃哭得肝腸寸斷,康熙爺震怒,太醫(yī)院人頭滾滾,卻誰也查不出病因,只能眼看著十四阿哥的生命力如通被無形的鬼魅吸食般飛快流逝。
皇莊院內(nèi),剪秋聽到外面侍衛(wèi)低聲議論此事,嚇得面無人色,猛地捂住嘴,難以置信地看向依舊靜坐修煉的宜修。
主子那日輕描淡寫的一句“毒已解”……難道……難道……
她不敢想下去,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凍得她渾身發(fā)抖。
就在這時,院門被猛地撞開!
胤禛大步流星地沖了進(jìn)來,他一身朝服未換,顯然是剛從宮里出來,臉色是一種極致的、壓抑到扭曲的平靜,唯有那雙眼睛,赤紅得嚇人,里面翻涌著驚濤駭浪,死死釘在宜修身上。
他揮手狠狠屏退了所有跟進(jìn)來的下人,包括驚惶的剪秋。
沉重的門被從外面關(guān)上。
室內(nèi)只剩下他們二人。
胤禛一步步走到宜修面前,每一步都像踩在碎裂的冰面上。他俯下身,雙手撐在宜修坐著的榻沿,將她完全禁錮在自已的陰影里,呼吸粗重,帶著濃重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