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瓔珞每次都恰到好處地避開,或是低下頭,或是借故走開,絕不與他有絲毫眼神交匯,更遑論像前世那般言語機鋒,故意引他注意。
她像一株極力收斂光芒的夜曇,只愿在無人在意的角落,悄然布局,守護(hù)自已想守護(hù)的一切。
這日,內(nèi)務(wù)府送來一批新進(jìn)的江南綢緞,皇后瞧著喜歡,讓魏瓔珞和明玉挑幾匹喜歡的,拿去做衣裳。
明玉歡天喜地地選了一匹桃粉色的,襯得她嬌俏可人。魏瓔珞卻只選了一匹最不起眼的雨過天青色。
皇后見狀,微微蹙眉:“這顏色太素凈了,你年紀(jì)輕輕,該穿些鮮亮的?!闭f著,親自指了一匹海棠紅的織錦緞,“這個顏色襯你?!?/p>
那海棠紅,鮮艷奪目,如同跳躍的火焰。
魏瓔珞心頭猛地一跳。前世,她也曾穿過這樣鮮艷的顏色,引得那人目光流連……她立刻垂下眼睫,恭聲道:“謝娘娘賞。只是奴婢身份低微,這般鮮艷的顏色,穿著不合規(guī)矩,也過于扎眼了些。還是這青色的好,做事也便宜。”
皇后看著她低眉順目的樣子,想起她平日行事雖偶有出格,但在衣著打扮上,確實一貫素凈,便也不再勉強,只嘆道:“你呀,有時候懂事得讓人心疼?!?/p>
魏瓔珞笑了笑,沒說話。她不是懂事,她只是不能再冒任何風(fēng)險。
恰在這時,乾隆的聲音從殿外傳來:“什么顏色扎眼?讓朕也瞧瞧?!?/p>
明黃色的身影邁入殿內(nèi),帶著一身不容忽視的帝王威儀。
皇后連忙起身迎駕,魏瓔珞和明玉也跪下行禮。
乾隆扶起皇后,目光掃過桌上攤開的綢緞,最后落在那匹海棠紅的織錦上,又看了看垂首跪在地上的魏瓔珞,眉梢微挑:“這顏色不錯,為何不穿?”
魏瓔珞心頭一緊,維持著跪姿,聲音平穩(wěn)無波:“回皇上,奴婢覺得過于鮮艷,不合宮規(guī)?!?/p>
“哦?”乾隆走到她面前,明黃的袍角停在她低垂的視線里,“朕倒覺得,年輕人,穿些鮮亮的無妨。皇后賞你,便是恩典,接著便是?!?/p>
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魏瓔珞指甲掐進(jìn)掌心,知道不能再推拒,只得叩首:“奴婢……謝皇上,謝娘娘恩典?!?/p>
乾隆這才“嗯”了一聲,轉(zhuǎn)而與皇后說起別的事。
魏瓔珞起身,退到一旁,感覺后背驚出了一層細(xì)汗。那匹海棠紅的綢緞,此刻在她眼中,如同燙手的山芋。
她知道,盡管她百般規(guī)避,那條名為皇帝的龍,似乎還是對她投下了一絲過于“關(guān)注”的目光。這絕非好事。
必須更快了。
她抬眼,望向窗外延禧宮的方向。純妃,還有那個如今不知在哪個角落里艱難求存、內(nèi)心早已扭曲的袁春望……得盡快解決他們。
然后,她才能安心地,等待傅恒歸來,徹底離開這吃人的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