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山腳下那個簡陋卻溫馨的小家,灶膛里跳躍的火光驅(qū)散了聶慎兒心底因偶遇那兩人而泛起的最后一絲寒意。
屏花接過聶風(fēng)遞來的新布,嗔怪他亂花錢,眼角眉梢卻都是藏不住的笑意。那包用油紙包著的飴糖,最終大半都進了聶慎兒的肚子,甜膩的味道在口腔里化開,讓她有種腳踏實地的真實感。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軌道,平靜,忙碌,充滿希望。但聶慎兒知道,有些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劉少康和杜云汐的出現(xiàn),像兩顆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表面的平靜,也提醒著她,命運的慣性不容小覷。
她更加努力地“學(xué)習(xí)”。女紅不再僅限于簡單的縫補,她開始嘗試更復(fù)雜的刺繡,將前世在青樓被迫學(xué)到的對色彩和構(gòu)圖的敏銳,悄無聲息地融入其中,繡出的花鳥魚蟲漸漸有了靈氣。她跟著父親進山的次數(shù)也更頻繁,不僅辨認(rèn)草藥,更留心觀察動物的習(xí)性、地形地貌,甚至開始揣摩如何利用自然環(huán)境制造更隱蔽的庇護所或……陷阱。那本殘破的《本草拾遺》幾乎被她翻爛,她又設(shè)法弄來些更基礎(chǔ)的醫(yī)書,對照著辨認(rèn),甚至偷偷嘗試炮制一些簡單的傷藥、止血散。
聶風(fēng)夫婦只當(dāng)女兒聰慧好學(xué),雖覺詫異,卻也樂見其成。尤其是看到聶慎兒炮制出的止血藥粉效果竟比鎮(zhèn)上藥鋪賣的還好時,聶風(fēng)更是嘖嘖稱奇,打到的獵物和采到的藥材,因品相處理得當(dāng),往往能賣出更好的價錢,家里的日子眼見著寬裕了些。
然而,聶慎兒并未滿足于此。她知道,僅僅依靠打獵和采藥,抗風(fēng)險能力太弱。她需要更多的錢,更需要屬于自已的人脈和消息渠道。清水鎮(zhèn),還是太小了。
這日,聶風(fēng)帶著新炮制好的幾株珍貴藥材和幾張上等皮子,要去鄰縣一個較大的集市售賣,據(jù)說那里價格更高。聶慎兒軟磨硬泡,終于讓父親帶上了她。
鄰縣的集市果然比清水鎮(zhèn)繁華數(shù)倍,人流如織,叫賣聲不絕于耳。聶風(fēng)熟門熟路地找到相熟的藥材商和皮貨商交涉,聶慎兒則安靜地跟在身后,一雙明眸卻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四周。
她的目光掠過形形色色的路人,商販,甚至還有幾個穿著體面、像是大戶人家管事模樣的人。突然,她的視線在一個街角的茶攤定格。
那里坐著一個年輕男子,約莫十七八歲年紀(jì),衣著料子普通,甚至有些半舊,但漿洗得十分干凈。他面容清秀,眉宇間帶著一股讀書人特有的文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與焦慮。他并未喝茶,只是怔怔地看著街面出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一枚樣式古樸的玉佩。
呂祿。
聶慎兒的心跳漏了一拍。
前世種種如潮水般涌來。呂祿,呂后的侄兒,那個在她被逼殉葬時,冒險用白綾勒昏她,又假扮仵作將她救出的男人;那個明知她利用他、甚至后來對他下毒,卻依舊真心待她,最終被她牽連致死的男人……
此時的呂祿,顯然還未發(fā)跡,甚至可能因為呂家內(nèi)部傾軋或其他原因,處境頗為艱難。他眉宇間的焦慮和落魄,與前世那個雖不算頂聰明卻始終對她溫柔小意的呂祿,重疊又分離。
【啊啊??!是純情小祿祿!】
【慎兒快上!這是你這輩子最粗的金大腿(也是唯一的真心)!】
【趁他落魄時雪中送炭,綁定他!】
腦中“彈幕”又開始活躍起來。
聶慎兒眸光微閃。金大腿?或許。但更多的,是一種連她自已都無法完全理清的復(fù)雜情緒。前世,她負(fù)他良多。
她深吸一口氣,并未立刻上前。她看著父親與商人談好了價錢,收好銅錢和碎銀子,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爹,我有點渴了,想去那邊茶攤喝碗水?!甭櫳鲀撼读顺陡赣H的衣袖,指向呂祿所在的那個茶攤。
“好,爹陪你去?!?/p>
“不用了爹,”聶慎兒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就在那邊,我看得見。您去把咱們帶來的干糧拿出來吧,我喝了水就回來,咱們找個地方吃東西?!?/p>
聶風(fēng)看了看不遠(yuǎn)處的茶攤,確實很近,便點了點頭:“那行,你快去快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