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9章 斬妖人的恥辱（第1頁）

鬼樊樓的血月比往日更加猩紅。秦昭踩著吱呀作響的人骨階梯下行，每步都在腐朽的臺階上留下泛著銀光的腳印——左腿的妖化已經(jīng)蔓延至大腿根部。血刃裹在浸過黑狗血的麻布里，但刀柄處仍滲出絲絲黑霧，在空氣中凝成殘缺的狐首形狀。

"秦大人姍姍來遲啊。"黑冢的聲音從腐肉王座傳來。今日的妖帥由七具新鮮尸體拼湊而成，天靈蓋全部掀開，里面跳動著銀色的狐火。他腳邊跪著個瑟瑟發(fā)抖的小妖，頭頂剛冒出稚嫩的鹿角，脖頸拴著玄鐵鎖鏈。

秦昭的右眼真視之瞳微微收縮。小妖體內(nèi)流動的不是妖氣，而是純凈的山靈精魄——這是只尚未害過人的幼年山魈。鎖鏈上刻著的"韋"字讓他胃部抽搐，想起冰棺里妹妹頸間同樣的烙印。

"驗貨吧。"黑冢扔來塊頭骨碎片，上面用妖文記載著韋后與吐蕃的密約。秦昭接住的瞬間，碎片突然融化，滲入掌心形成一幅地圖——大明宮地下密道的全貌，其中一條直通冰棺所在。

血刃突然震顫著指向小妖。秦昭這才發(fā)現(xiàn)它懷里緊抱著什么東西——是半截青銅鏡框，邊緣刻著與妹妹冰棺相同的符文。

"條件很簡單。"黑冢的尸爪捏住小妖頭顱，"殺了它，我就給你這個。"他從胸腔里掏出顆跳動的心臟，心室表面覆滿冰晶——正是鏡花仙子被囚前分離出的"寒魄"。

小妖突然抬頭，琥珀色的眼睛與秦昭對視。沒有哀求，只有某種超越物種的了然。它主動遞上青銅鏡框，里面殘留的影像讓秦昭右眼刺痛：幼年的自己被父親按在祭壇上，左頰傷口里埋入的不是妖毒，而是一縷銀發(fā)。

"斬妖司大人猶豫了？"黑冢的譏諷聲中，十二個青玉匣從屋頂垂下，每個都傳出心跳聲。秦昭的血刃突然自行出鞘三寸，刀身的暗銀紋路扭曲成"斬"字。

小妖用尚未妖化的手指在地上劃出歪斜的線——是半個太極圖。當秦昭的視線與之接觸，一股清流突然涌入腦海：山間晨曦，鏡花仙子將青霜劍插在幼年山魈面前，劍身映出它純凈的靈魂。

"錚！"

血刃完全出鞘的嗡鳴震碎了幻覺。黑冢的尸爪已經(jīng)扣住小妖天靈蓋："三息之內(nèi)——"

刀光閃過時，秦昭的左臂妖化部分突然劇痛。小妖的頭顱滾落地面，眼中仍凝固著那種奇異的平靜。傷口沒有流血，而是涌出乳白色的山靈精魄，被黑冢貪婪地吸入鼻腔。

"漂亮！"妖帥大笑著拋來寒魄。秦昭接住的瞬間，整條右臂結滿冰霜。真視之瞳看到這顆"心臟"里封印著鏡花仙子三成法力，但更驚人的是冰層深處——浮動著妹妹幼時的記憶碎片。

小妖的無頭尸體突然站起。它摸索著撿起自己的頭安在頸上，傷口處生出銀絲縫合。這個動作重復了十二次，直到黑冢不耐煩地彈指，將它徹底炸成血霧。

血霧中浮現(xiàn)出青霜劍的虛影。秦昭的右眼突然流下血淚，真視之瞳看穿本質：這小妖根本不是山魈，而是鏡花仙子用劍氣點化的山泉精魄，特意送來青銅鏡框。

"現(xiàn)在，該履行另一半交易了。"黑冢的胸腔突然裂開，露出里面蠕動的銀狐，"把你妹妹的——"

血刃突然暴起發(fā)難。秦昭這一刀蘊含了全部暗銀紋路，刀光不是斬向黑冢，而是劈向自己左臂的妖化部分。黑冢的狂笑變成尖叫，因為飛濺的妖血在空中凝成鎖鏈，將十二個青玉匣串聯(lián)成陣。

鬼樊樓在崩塌。秦昭拖著殘缺的左臂沖向出口，寒魄在掌心發(fā)出刺目青光。黑冢的殘軀在后方重組，每具拼湊的尸體都發(fā)出不同聲音的咒罵。最駭人的是那些青玉匣——它們像活物般追逐著秦昭，匣蓋開合間伸出嬰兒的小手。

"你以為斬的是妖？"黑冢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三十年前，你爹在這斬的可是親弟弟！"

銅鏡碎片從秦昭懷中飛出。七塊殘片組成殘缺星圖，映出終南山冰窟的實時景象：鏡花仙子正被九道玄鐵鏈貫穿琵琶骨，而她面前跪著個與秦昭九分相似的青年，手中握著與血刃同源的斷刀。

地面突然伸出無數(shù)骨手。秦昭的血刃雖已耗盡暗銀紋路，但融合寒魄的右臂每次揮拳都能凍碎大片骸骨。在真視之瞳的視野里，每條通道都標注著血色箭頭——這是小妖用精魄留下的逃生路線。

拐角處突然冒出個熟悉的身影。緋煙渾身是血，右耳的斷耳處重新長出了銀白色的新生狐耳。她拋來的銀鏈纏住追得最近的青玉匣，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肅殺："秦昭，看清楚了！"

銀鏈絞碎匣子的剎那，里面掉出的不是心臟，而是個蜷縮的嬰兒——額頭上刻著與秦昭相同的疤痕。

鬼樊樓外的月光冷得刺骨。秦昭癱坐在護城河畔，殘缺的左臂傷口結著冰霜。寒魄已經(jīng)融入右臂，在皮膚下形成與妹妹冰棺相同的符文。血刃橫在膝頭，刀身再無半點紋路，仿佛普通的凡鐵。

緋煙用銀鈴在他耳邊輕搖："那小妖是鏡花姐姐百年前點化的泉眼。"每個字都帶著血色泡沫，"它自愿赴死，就為了讓你看見——"

銅鏡殘片拼出的畫面讓秦昭嘔吐：三十年前的神龍政變夜，父親秦琰的刀確實斬下了親弟弟的頭顱，因為對方體內(nèi)寄生著玉面狐的半魂。而那個"弟弟"，正是今日黑冢的主魂。

"現(xiàn)在你明白。。。"緋煙突然咳出銀血，"為何血刃第九式叫斬我。。。"

遠處傳來九聲鐘響。秦昭的右眼真視之瞳突然升級，看穿長安地底縱橫交錯的妖脈——所有銀光流轉的通道，最終都連接著自己左臂的傷口。而更遠處的大明宮頂端，九尾狐虛影已經(jīng)凝實大半，正對著血月發(fā)出無聲的尖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