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在秦昭腳下龜裂。他拖著半妖化的左腿翻越坊墻時,整條右臂的血管已經(jīng)變成暗紫色——那是黑冢的妖血正在與鏡花仙子的冰紋爭奪經(jīng)脈。血刃用鐵鏈捆在背后,刀身每隔三息就發(fā)出一次悲鳴,震落檐角凝結(jié)的冰凌。
"秦帥!西邊!"僅存的兩名不良人從巷口閃出,手中的黑狗血罐已經(jīng)見底。年長的那個右耳缺失,傷口處纏著浸透雄黃粉的布條:"金吾衛(wèi)在安化門設(shè)了妖障,普通刀劍根本。。。"
話音未落,一支銀箭穿透他的喉嚨。秦昭的血刃自行出鞘格擋第二箭,金屬碰撞的火星照亮了箭桿上刻的字——"斬妖司制"。
缺失右耳的不良人倒下時,秦昭看清了追殺者的裝束:原本的金吾衛(wèi)明光鎧上纏繞著銀絲,面甲縫隙里透出猩紅的目光。更可怕的是他們的武器——每把橫刀都嵌著顆跳動的小型狐心,刀刃隨著心跳頻率泛出妖異的粉光。
"崔大人有令。"為首的妖化金吾衛(wèi)掀開面甲,露出半張狐化的臉,"活捉秦昭者,賞軒轅墳修行一日。"
安化門的陰影里堆著三十多具尸體。秦昭背靠城門喘息時,血刃已經(jīng)砍出七道缺口,刀身上的黑色血紋正在吞噬那些狐心刀留下的妖氣。左頰的疤痕完全裂開,露出底下銀色的絨毛——它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太陽穴蔓延。
"秦帥,上城墻!"年輕的不良人突然推來一架云梯,"我去引開——"他的遺言被三支銀箭釘在墻上,尸體瞬間被蜂擁而至的妖兵分食。
秦昭躍上城垛的剎那,整座長安城的輪廓突然在視野里扭曲。原本的坊市街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十二道沖天而起的銀光柱——它們組成個巨大的囚籠,而籠中心正是大明宮。更駭人的是,每道光柱里都隱約可見個鎏金香囊在旋轉(zhuǎn)。
右眼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秦昭捂著眼睛跪倒在箭樓上,透過指縫看見自己的血滴在青磚上竟長出銀色菌絲。當?shù)谌窝湎聲r,右眼的視野突然分成兩半:人類視角的城墻依舊完好;而另一個豎瞳視角里,城墻根本不存在——那是用無數(shù)具尸骸堆砌的障眼法,每具尸體的心臟位置都插著根銀毛。
"原來如此。。。"秦昭的冷笑驚飛了棲息的夜鴉。他終于明白為何歷代斬妖人都無法根除長安妖患——整座城市根本就是建立在巨大的妖陣之上。
血刃突然發(fā)出預警的蜂鳴。秦昭側(cè)身閃避,原先站立的位置被狐火炸出個丈余寬的坑洞。煙霧中走出個穿斬妖司官服的身影——是趙五的副手周淮,現(xiàn)在他的天靈蓋已經(jīng)打開,里面盤踞著只三尾銀狐。
"秦都尉好眼力。"周淮的頭皮像花瓣般外翻,露出底下銀絲構(gòu)成的大腦,"這萬靈血陣自隋文帝時就開始布置,你們秦家世代守護的,不過是陣眼上的封印石。"
秦昭的右眼豎瞳突然收縮。在妖瞳視角里,周淮體內(nèi)流動的不是血液,而是某種銀色寄生蟲。更驚人的發(fā)現(xiàn)是——自己左臂的妖化部分里,也游動著同樣的東西。
"黑冢大人的血醴好喝嗎?"周淮的雙手變成銀爪,"那可是摻了噬心蠱的。。。"
血刃突然暴起發(fā)難。秦昭這一刀完全放棄了防御,刀鋒貫穿周淮胸膛時,對方銀爪也刺入他的肩膀。但詭異的是,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出現(xiàn)——那些刺入體內(nèi)的銀絲,正被右眼涌出的某種力量凍結(jié)。
"你。。。你的右眼。。。"周淮的狐臉扭曲變形,"是鏡花的。。。"
銅鏡碎片從秦昭懷中飛出,七塊殘片拼成的星圖將周淮籠罩。在妖瞳視角里,秦昭看見星圖光束中浮現(xiàn)出細小的冰晶——每個晶體內(nèi)都封存著鏡花仙子的一縷神識。
周淮爆體而亡的銀霧中,秦昭踉蹌著走向城樓最高處。右眼的豎瞳讓他看穿了長安地下縱橫交錯的妖脈——那些銀光流轉(zhuǎn)的通道里,正有無數(shù)半人半妖的怪物在集結(jié)。而最粗的那條妖脈直通興慶宮,末端連接著個正在蛻皮的人形。
血刃突然自行飛向北方。秦昭順著方向望去,普通視野里只是尋常的夜空;而妖瞳卻看見終南山方向升起九道銀光,正與長安的十二光柱遙相呼應。更可怕的是,每道光柱里都浮現(xiàn)出個秦昭熟悉的面孔——全是這些年他親手斬殺的大妖。
"斬妖人。。。哈哈哈。。。"秦昭的狂笑驚動了巡邏的妖兵。他突然明白《血刃九式》最后一頁為何要寫"斬我"——歷代斬妖人斬殺的都是被妖脈標記的獵物,而他們自己也不過是妖陣的養(yǎng)料。
右眼突然流下一行血淚。這滴血落在城墻的瞬間,整段女墻突然崩塌——在妖瞳視野里,它們本就是由妖氣虛構(gòu)的幻象。秦昭趁機躍下城墻,墜落的狂風中,他看見自己左臂的銀毛正在褪去,轉(zhuǎn)而浮現(xiàn)出與鏡花仙子相同的冰紋。
護城河的污水掩蓋了秦昭的行蹤。當他從下游爬上岸時,懷里的銅鏡碎片突然發(fā)出刺目白光。鏡面映出的不再是終南山景象,而是個冰封的洞窟——水晶棺中的少女正在蘇醒,而她手中握著的,赫然是半截與血刃同源的斷刀。
"原來你在這。"緋煙的聲音從蘆葦叢傳來。她今日穿著胡姬服飾,腕間的銀鈴隨著步伐叮當作響。當秦昭的妖瞳聚焦時,卻看見她體內(nèi)流動的不是血液,而是某種青色的光流——與鏡花仙子如出一轍。
緋煙突然割破手腕。滴落的不是血,而是冰晶般的液體:"仙子讓我告訴你。。。"她將冰晶按在秦昭右眼上,"這只鑒妖瞳只能再用三次。"
冰晶融化的瞬間,秦昭的視野里浮現(xiàn)出完整的長安妖脈圖。其中最亮的節(jié)點竟是斬妖司衙門——那里沉睡著塊刻滿符文的黑色石碑,碑文正是用秦家祖?zhèn)鞯牡斗坛伞?/p>
"你父親當年發(fā)現(xiàn)的秘密。"緋煙擦去秦昭右眼的血漬,"現(xiàn)在該由你繼承了。"
遠處傳來五更的鼓聲。秦昭的右眼恢復正常,但左眼的瞳孔卻開始向豎瞳轉(zhuǎn)變。血刃在鞘中發(fā)出嗚咽般的低鳴,刀身上的黑色血紋正逐漸轉(zhuǎn)成暗銀——就像終南山上升起的第一縷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