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沿浙東運河順流而下,不過兩日,便抵達了東海之濱的重鎮(zhèn)——明州。
明州港桅桿如林,舳艫千里,來自天竺、波斯、新羅、倭國的商船云集于此,各色人種穿梭于碼頭,喧鬧鼎沸,充滿了海上絲綢之路起點的蓬勃活力。咸濕的海風帶來了遠洋的氣息,也暫時吹散了連日來籠罩在船隊上空的陰霾。
秦昭立于船頭,混沌色的眼眸平靜地掃視著這座繁忙的港口。他氣息內斂,若非刻意探查,無人能感知其體內那浩瀚如海、卻又迥異于常人的混沌之力。胸口那塊混沌石已完全與肉身融合,只在膻中穴位置留下一個淡淡的、如同天然紋路般的混沌印記,不再散發(fā)異樣氣息。
船隊靠岸,早有明州刺史府及市舶司的官員在碼頭等候。鎮(zhèn)國公駕臨,地方不敢怠慢。然而,秦昭卻敏銳地察覺到,這些前來迎接的官員,雖然禮數(shù)周到,笑容熱情,但眉宇間卻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與憂慮,尤其是那位主管海貿、見多識廣的市舶使,眼神閃爍,似乎在刻意回避他的目光。
“下官明州刺史周明遠,攜同僚恭迎鎮(zhèn)國公大駕!”為首的周刺史年約五旬,面容清癯,率先上前躬身行禮。
“周刺史不必多禮,本公奉旨南下公干,途經寶地,多有叨擾?!鼻卣训貞抗鈪s似有若無地掃過那位市舶使。
市舶使身體微不可察地一顫,連忙低下頭。
寒暄過后,周刺史安排秦昭一行入住城中最豪華的驛館,并設宴接風。席間,秦昭并未提及南下真實目的,只說是巡查海防。周刺史等人自是小心應對,言談間對秦昭在江淮“平定水患”(指龍王廟之事)的功績大加贊揚,但對近期明州本地之事,尤其是海上見聞,卻語焉不詳,多有回避。
宴席散后,秦昭回到驛館,屏退左右。劉仁軌跟隨入內,低聲道:“國公爺,末將觀這明州官員,似乎……有些不對勁?!?/p>
秦昭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明州港的萬家燈火,平靜道:“他們心中有鬼。你立刻派人,分頭去打探幾件事:第一,近期明州港可有大規(guī)模人員或物資異常調動?第二,市舶司近來的船舶登記,尤其是前往南海或南洋的船只,有無異常?第三,暗中查訪,近期可有陌生面孔、或行為可疑之人在港口出沒,尤其是與韋氏特征相似者。”
“末將遵命!”劉仁軌領命,立刻轉身去安排。
秦昭則閉上雙眼,神識如同無形的潮水,以驛館為中心,向著整個明州城及港口區(qū)域蔓延開來。踏入金丹后期,又身具混沌之力,他的神識強度與精妙程度已遠超同濟,雖不及全盛時期的神游太虛,但覆蓋一座城池卻已不在話下。
無數(shù)的聲音、氣息、影像如同紛亂的信息流涌入他的感知。
他“聽”到了碼頭苦力扛包時的號子,商賈討價還價的爭吵,酒館里的吹噓與牢騷;他“看”到了倉庫里堆積如山的香料、絲綢、瓷器,也看到了某些陰暗角落里進行的非法交易;他更“感覺”到了這座城市氣運的流動,以及隱藏在其繁華表象下的幾股暗流。
其中,一股隱晦但充滿貪婪與暴戾的妖氣,盤踞在港口東南角的一片倉庫區(qū);另一股帶著陰寒死寂的歸墟氣息,則若有若無地縈繞在市舶司衙門附近;而最讓他在意的,是幾縷極其微弱、但本質極為精純高貴的……仙靈之氣?似乎源自港區(qū)某艘即將啟航的巨艦!
除此之外,他還捕捉到了數(shù)道隱藏極深、行動鬼祟的人影,他們氣息內斂,訓練有素,彼此間以特殊暗號聯(lián)絡,其行事風格,與之前在太湖無名島上遇到的韋氏余孽頗有幾分相似!
果然!韋氏的觸角已經伸到了這東南海疆!他們在此必有圖謀!
約莫一個時辰后,劉仁軌匆匆返回,臉色凝重。
“國公爺,有發(fā)現(xiàn)!”劉仁軌壓低聲音,“據查,約半月前,有一支打著‘嶺南馮家’旗號的船隊抵達明州,船隊規(guī)模不大,但護衛(wèi)極其森嚴,且與市舶司過往甚密。他們補充了大量淡水和特殊補給后,于五日前悄然離港,方向似是南下。我們的人設法接觸了一個曾為那船隊搬運過貨物的老碼頭,據他醉后含糊透露,那船隊運送的并非尋常貨物,而是一些沉重的、用黑布嚴密覆蓋的箱籠,形狀……似與國公爺所攜之物有幾分相似!”
沉重的箱籠?秦昭眼神一凝。難道韋氏余孽手中,也有類似的金人?或者……是其他從歸墟得到的邪物?
“還有,”劉仁軌繼續(xù)道,“我們的人在港口暗巷,發(fā)現(xiàn)了這個。”他遞過來一塊巴掌大小、邊緣鋒利的黑色碎片。
秦昭接過碎片,指尖觸及,一股熟悉的、精純的歸墟魔氣殘留其上,與他之前遇到的魔鼎同源!碎片上還沾染著些許已經干涸的、暗藍色的……血跡?這血跡散發(fā)出微弱的妖氣。
“在哪里發(fā)現(xiàn)的?”秦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