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2章 趙五的最后一刀（第1頁）

黎明前的亂葬崗籠罩在腐綠色的霧氣中。秦昭的靴子陷進松軟的腐土里，每走一步都帶出森白的骨渣。新生的陰陽瞳在左眼眶中灼痛難忍——銀色的半瞳能看到飄蕩的冤魂，黑色的半瞳則映出地底縱橫交錯的妖脈。血刃插在背后的皮鞘中，刀柄上纏繞的鎖妖鏈不時發(fā)出輕響，那是感應(yīng)到附近游蕩的惡靈。

"秦帥，就在前頭第三座墳。"暗樁少年王七拖著斷腿引路，脛骨斷面已經(jīng)發(fā)黑化膿，傷口處纏繞的雄黃紗布滲出腥臭的膿血。他腰間掛著從大理寺偷來的《驗尸錄》，其中一頁被血跡浸透："今早埋的，棺材里。。。不太對勁。埋人的是韋府侍衛(wèi)，但金吾衛(wèi)的兄弟說聽見棺材里有抓撓聲。。。"

秦昭的陰陽瞳微微收縮。這座新墳的土壤泛著不自然的銀光，像是摻入了某種金屬粉末。墳頭插著的招魂幡上，用血畫著個倒置的太極圖。當他指尖觸到那枚半埋在土里的鎏金香囊時，香囊突然裂開，爬出數(shù)十只長著人臉的銀蟲。

墳堆毫無預(yù)兆地塌陷。腐土中伸出數(shù)十只嬰兒大小的手，每只手掌心都長著張蠕動的嘴，細密的尖牙間滴落腐蝕性的黏液。血刃自動出鞘斬落最先探出的三只，但斷手落地就化作銀絲鉆入地下，在泥土中留下蛇行般的軌跡。

"退后！"秦昭一把拽住想要上前幫忙的王七。少年被甩到三丈外的柏樹下，恰好避開了從地底刺出的骨矛。那些骨矛表面布滿細小的孔洞，每個孔里都爬出剛才那種人面銀蟲。

棺材板被血刃挑開的瞬間，腐臭的濃霧噴涌而出。秦昭左臂的銀絲自動交織成面罩，過濾掉大部分毒氣。棺中的景象讓王七當場嘔吐——趙五的尸體比想象中完整，只有胸口有個碗大的洞，邊緣整齊如刀削，正是血刃造成的傷口。但詭異的是，尸身周圍堆滿了嬰兒頭骨，每個天靈蓋上都有個針眼大小的孔洞。

"你。。。終于。。。來了。。。"趙五的眼皮突然翻開，露出兩團跳動的銀火。他的聲帶早已腐爛，聲音直接震蕩空氣："娘娘。。。等你好久。。。這份大禮。。。可還滿意。。。"

秦昭的血刃抵住趙五咽喉，刀鋒上的暗銀紋路突然暴長："誰殺的你？"

趙五的腹腔像花瓣般裂開，爬出上百只銀光閃閃的尸蟲。它們組成個精密陣法，在半空投射出全息影像：黑冢的尸爪穿透趙五后背，挖出他仍在跳動的心臟。而在黑冢身后，隱約可見韋后正在啜飲某個玉盞中的液體，她腳下跪著個瑟瑟發(fā)抖的孕婦。

"叛徒。。。的下場。。。"趙五的銀火突然暴漲，"但娘娘。。。不知道。。。我留了后手。。。"

他的肋骨突然彈開，露出藏在胸腔的羊皮卷。秦昭用刀尖挑出展開，上面詳細記錄著每月十五送入韋府的"紫河車"數(shù)量——最近三年竟達二百四十具之多。每個日期旁都按著產(chǎn)婦的血指印，最下方還有行用胎盤組織拼出的小字："嬰靈養(yǎng)顏，處子延壽。"

王七突然慘叫。秦昭回頭看見少年的斷腿傷口里鉆出銀絲，像活物般纏繞全身。更可怕的是那些銀絲正在改寫他的記憶——王七的眼神從痛苦變成茫然，最后竟對著秦昭露出趙五特有的冷笑。

"看。。。清楚。。。"趙五的銀火突然變成血紅色。尸蟲組成的陣法變換場景，顯現(xiàn)出大明宮地窖的恐怖畫面：數(shù)百個水晶罐里漂浮著嬰兒尸體，每個心口都插著銀針。韋后沐浴時，那些銀針會自行抽取心尖血，通過銀絲匯入她的浴池。浴池底部刻著《血刃九式》的刀譜，只是最后一式被改成"噬心"。

血刃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尖嘯。刀柄鎖妖鏈自動纏上秦昭左臂，壓制住暴走的銀絲。趙五的頭顱突然180度扭轉(zhuǎn)，后腦勺裂開道縫，露出里面封存的記憶水晶——那是三十年前神龍政變的真實記錄：

年輕的趙五確實打開了秦府后門，但放進來的不是妖物，而是韋后的親信。他們帶走了一個女嬰，而秦琰跪在血泊中，手中的血刃插在自己妻子心口。最震撼的是，秦昭親眼看見父親從妻子腹中取出了什么東西，小心翼翼地封入鎏金香囊。

"你妹妹。。。沒死。。。"趙五的頜骨脫落，"她在。。。"

地面突然劇烈震動。趙五的殘軀被地下竄出的銀絲拖入深淵，最后一刻他的銀火拼成三個字："軒轅墳"。秦昭的血刃斬向銀絲，卻劈中了某種更堅硬的東西——半塊鎮(zhèn)妖碑的殘片，碑文正好是"以女為鎖"那一段，只是后面多了行新刻的小字："鎖斷之日，妖門洞開。"

王七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他的身體像融化的蠟般重組，最終定格在趙五壯年時的模樣，只有耳后的蝎子刺青還在掙扎著閃爍。"秦帥。。。"他的聲音混合著少年與中年人的聲線，"看看這個。。。"

重組后的手指插入自己眼眶，挖出顆眼球拋給秦昭。眼球在空中展開，變成張薄如蟬翼的人皮地圖——上面標注著長安地下所有的妖脈節(jié)點，最密集處赫然是曾經(jīng)的秦府。而十二個鎏金香囊的位置，正好對應(yīng)著十二時辰的方位。

"娘娘的萬仙陣。。。"王七——或者說占據(jù)他身體的趙五殘魂——突然七竅流血，"還差最后三百個處子魂。。。就在。。。"

話音未落，整個亂葬崗?fù)蝗幌孪?。?shù)百具棺材從地底豎起，像朵邪惡的花般綻放。每具棺材里都站著個少女尸體，她們手腕被銀絲串聯(lián)，天靈蓋上的孔洞中不斷涌出銀色光點——那是被抽離的魂魄。

秦昭的新生左瞳突然流出銀血。視線所及之處，幻象消散，露出更恐怖的真相：這些少女都穿著道袍，袖口繡著"九天玄女派"的字樣。她們眉心的一點朱砂痣，與鏡花仙子如出一轍。

朝陽的第一縷光照在鎮(zhèn)妖碑殘片上。秦昭用血刃挑起它時，碑文突然活了過來——那些刻痕變成銀絲，在空中組成長安地圖。最亮的三個點分別是：大明宮地窖、終南山軒轅墳，以及。。。秦府舊宅。每個光點都延伸出十二道銀線，交織成巨大的狐面圖案。

"秦卿既然知道了紫河車的秘密。。。"王七的尸體突然開口，傳出韋后的聲音。他的胸腔像花瓣般打開，露出里面跳動的銀狐心臟，"不如來嘗嘗本宮養(yǎng)了三十年的。。。"

血刃貫穿心臟的瞬間，整座亂葬崗的棺材同時爆裂。少女們的尸體在空中解體，釋放出被囚禁的魂魄。這些道姑的亡魂在陽光下化作青煙，卻始終徘徊不去。她們用最后的靈力在空中凝成一行血字：

"青霜斷，妖門開"

銅鏡碎片從秦昭懷中飛出。七塊殘片拼成的鏡面映出終南山景象：軒轅墳的封印正在松動，而冰棺里的妹妹已經(jīng)坐起身。她手中握著的半截青霜劍，劍身上清晰可見七個缺口——正好對應(yīng)銅鏡碎片的數(shù)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