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沿運河一路南下,過江都,穿丹陽,入江南河。兩岸景致愈發(fā)秀美,小橋流水,白墻黛瓦,吳歌軟語隨風飄來,一派典型的江南風光。相較于江淮之地的暗流洶涌,江南道表面看來似乎更為平和富庶。
然而,秦昭卻絲毫不敢放松警惕。揚州龍王廟之事給他敲響了警鐘,歸墟的污染與韋氏余孽的觸角,恐怕早已滲透至帝國的毛細血管。他神識時刻外放,如同精密的雷達,掃描著船只周圍的一切,尤其是水下。
那尊縮小金人依舊被嚴密看守在船艙底部,秦昭在其外圍布下的禁制也完好無損。自離開揚州后,再未發(fā)生襲擊或窺探事件,仿佛之前的風波已然平息。
但秦昭深知,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玄冥真人臨死前透露的“韋氏余孽”與“江南道觀察使”,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頭。對方在暗處,知曉金人的重要性,絕不會輕易放棄。
這一日,船隊行至蘇州地界,天色漸晚,便在著名的楓橋碼頭停泊過夜。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此地乃運河要沖,商旅云集,即便入夜,依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秦昭婉拒了蘇州地方官的宴請,獨自在船艙頂層憑欄遠眺。運河上舟楫往來,櫓聲欸乃,兩岸酒肆茶樓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勾勒出一幅盛世繁華圖卷。
但在這繁華之下,秦昭的神識卻捕捉到了一些不和諧的雜音。碼頭上,一些看似普通的苦力、商販,其氣息沉穩(wěn),眼神銳利,行走間步伐帶著軍伍特有的規(guī)律,顯然身負修為,并非尋常百姓。他們看似漫無目的,實則隱隱將注意力投向自己所在的這艘官船。
此外,水下的情況也頗為蹊蹺。運河水質渾濁,但他的神識依舊能穿透數(shù)十丈,察覺到一些體型碩大、形態(tài)古怪的魚類在船底附近徘徊不去,其生命氣息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妖化跡象,雖遠未成妖,卻已異于常魚。甚至在一些河床深處,他能感應到幾處微弱的能量節(jié)點,似乎布置著某種監(jiān)視或傳訊的法陣。
“果然還是被盯上了?!鼻卣研闹欣湫?。對方顯然吸取了揚州強攻失敗的教訓,改為更為隱蔽的監(jiān)視與試探,或許還在等待更好的下手時機。
他不動聲色,如同毫無所覺,依舊在船頭賞景,實則已將那些監(jiān)視者的位置、氣息牢牢記住,并分出一縷神識,悄然附著在附近幾條妖化魚類的身上,反向追蹤其控制源頭。
夜?jié)u深,碼頭上大部分船只熄了燈火,唯有秦昭所在的官船以及少數(shù)畫舫依舊亮著燈光,倒映在漆黑的水面上,隨波蕩漾。
子時剛過,萬籟俱寂,唯有寒山寺悠遠的鐘聲準時響起,回蕩在夜空。
就在鐘聲余韻未絕之際,異變陡生!
并非來自水面或岸邊,而是源自……歌聲!
一艘裝飾華麗的畫舫,不知何時悄然靠近了官船。畫舫之上,數(shù)名身姿曼妙、輕紗蒙面的歌姬正在撫琴吹簫,中間一名身著霓裳羽衣的女子,正舒展歌喉,唱著一曲婉轉纏綿的《春江花月夜》。
歌聲空靈悅耳,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穿透船艙,絲絲縷縷地鉆入人的耳中。船上值守的兵丁與低級修士,初時還覺得賞心悅目,但很快眼神便變得迷離起來,臉上露出癡迷陶醉的神色,手中的兵器不知不覺垂下,警惕心蕩然無存。
甚至連一些修為已達筑基期的隨船修士,也微微晃神,只覺得那歌聲如同仙樂,讓人心生向往,忍不住想要靠近傾聽。
音律幻術!
秦昭眼中寒光一閃。這幻術極為高明,并非強行控制,而是以美妙的音律引動聽者內心對美好事物的向往與放松,潛移默化地瓦解其意志,比之強力的迷魂咒更加防不勝防!
他神識掃過那畫舫,只見那唱歌的霓裳女子氣息隱晦,竟有金丹初期的修為,而其身旁那些伴奏的歌姬,也皆是筑基好手!這絕非普通的畫舫歌女!
她們的目標,顯然是想以音律幻術控制船上大部分人,制造混亂,再趁亂行事!
秦昭正欲出手打斷這幻術,卻心念一動,暫時按捺下來。他想看看,對方后續(xù)還有什么手段,能否引出背后的主使。
他運轉平衡之力,護住自身神魂,同時分出一絲神識,模擬出被幻術影響的表象,眼神也變得略微“迷離”起來。
果然,見官船上守衛(wèi)松懈,兵丁修士皆沉醉于歌聲之中,那畫舫緩緩靠攏。幾名伴奏的歌姬悄然放下樂器,手腕一翻,各自取出淬毒的短刃或小巧的弓弩,身形如同鬼魅般,借著陰影掩護,向官船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