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一直是崔實內心最大的困惑。
他接手雍州這個爛攤子以來,懲治貪官,勵精圖治,經濟緩慢復蘇,可唯獨教育這塊,一直感覺無從下手。
當朝科舉興盛,可每年春闈,就屬雍州考生最少,甚至偏遠的巴蜀之地,考生也遠多于雍州。
崔實曾去過宇杭之地,被當地的讀書風氣感染,稚子皆能誦讀四書五經,連婦人都是一邊納鞋底一邊談論詩經。
宇杭之地的秀才,那含金量幾乎不亞于舉人。
回來再看看文化凋敝的雍州,民風彪悍,滿地白丁,讀書人雖也有,但要么是死讀書的呆子,要么是一心功名的急功近利者,全然沒有宇杭地區(qū)的文化氛圍。
顧知蘭不卑不亢:“民女愚見,自當從三個方面?!?/p>
“其一,學堂之設。其旨有三,所以陶鑄國民,造就人才,振興實業(yè)。國民不能自立,必立學以教之,使皆有善良之德,忠愛之心,自養(yǎng)之技能,必需之知識……”
顧知蘭滔滔不絕,徐徐展開,細到教學方法的規(guī)劃,教育經費問題的解決方案,崔實和顧家兄弟都聽得呆住了。
顧知蘭有理有據,有教育理念,卻不是空談,有切實可落地的策略方針。
她一口氣說完,覺得口干舌燥,想要一杯水潤潤嗓子,奈何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屋里安靜地落針可聞,她也不好發(fā)聲。
這個問題對她一個現(xiàn)代的教育工作者來說著實不難,參照我華國的教育發(fā)展史便知道了,必然要廣開學堂,提升國民素質,但同時教育的經費需要實業(yè)支撐。
顧知蘭嗓子冒煙,快要忍不了了,可崔大人還是一副呆頭鵝的樣子。
直到一陣掌聲傳來,打破了屋里的沉寂。
一位約莫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自織錦簾后閃身出來,他著一襲灰布長衫,袖口處已經磨損,腳蹬草鞋,須發(fā)有些發(fā)白,但目光矍鑠,炯炯有神。
顧家三兄妹都皺起了眉頭,這人是誰,一直躲在后面偷聽。
疑惑間,那人已經快步踱到顧知蘭面前,顧知蘭早習慣察言觀色,這人腳步生風,底盤頗穩(wěn),即便沒有功夫,那也是常練五禽戲或真氣之類的。
“好,沒想到你一屆女子,如此年輕,已經有了這般的見識,大善,大善啊,哈哈?!?/p>
又轉過頭對崔實說道:“仲霆,我知你內心鄙夷女子,然我不同,此女擔當得起我府學夫子?!?/p>
崔實瞪了那人一眼,誰叫你出來的,不是說好了就躲在后面聽一聽么。
崔實背著手上前說道:“顧知蘭,此乃府學山長大人裴清逸?!?/p>
顧家三人連忙行見面禮,山長大人便是府學的最高長官。
原來,這裴清逸早就聽聞了顧知蘭的才名,得知她教出一門兩秀才,還將全村學子帶飛,便起了好奇之心。
與崔實不同,裴清逸此人并不受世俗之見約束,因為他有一位才學過人的夫人,他向來不認為女子比男子差,反而常常感慨才女不該被后宅所困。
因此,聽聞崔實要召見顧家三兄妹,便央求躲起來聽一聽,看這小女子是否確如外界所傳一般厲害。